连天横折腾了半宿,这时候已经十分地困倦,道:“少爷,我说——我们还是睡罢……”
——————————————————————————
*唐 孟棨《本事诗嘲戏》,裴谈:“妻有可畏者三:少妙之时,视之如生菩萨。及男女满前,视之如九子魔母,安有人不畏九子母耶?及五十六十,薄施妆粉或黑,視之如鸠盘荼,安有人不畏鸠盘荼?”
九子魔母:主掌生息的女神,经常化身为年轻娇艳的美女或者妖娆丰腴的美妇,勾引年少俊美的行者
鸠盘荼:梵语,佛教中会吸人Jing气的鬼,貌丑
进入海棠连载 1085/4668/48
这一夜过得可谓一波三折,天还不亮,宝瑟儿便醒了,背靠着在床头,望着手里的票契发愣,连天横躺在旁边,睁开睡眼,看他笨头呆脑的,心想该不是把人骂蠢了,也掀开被子起了身,半撑着坐在他面前,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有些责怪地问道:“怎么了,不困?”
宝瑟儿将这一叠纸全塞进他怀里:“我不要这些劳什子,你自己收着罢!”
连天横为套住宝瑟儿,自然不肯收回,捉着他的手腕,拉扯了半晌,僵持不下,牢sao气也上来了,不耐烦道:“你不要就烧了,在这里推来搡去的,有甚么意思!”劈手夺过宝瑟儿手里厚厚的一沓,顺手往床尾香炉里一塞,宝瑟儿大叫一声,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胳膊撑着,手脚并用地扑上去,慌乱道:“住手!”
凑上去看时,里面的火却是熄的,只有一炉香灰,宝瑟儿被他吓得血色顿消,这才舒了口气,好半天回过神来,抖去契纸上的灰,三魂七魄慢慢归位,仍是心有余悸,拿着信封,反手狠抽了两下连天横,怒目而视道:“你混蛋!”
连天横没忍住,笑了一下,偏喜欢看他受了捉弄,发火撒泼的样子,他愈张牙舞爪的,连天横便愈想笑,兀自欣赏了一会儿,才正色道:“这下你不生气了罢?”
宝瑟儿一屁股坐下来,瞪着他:“我从没生过你的气……我气我自己,气我自己没用,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瞎了眼,又来贴你!”抽了一下鼻子,又低声道:“说起来你又要不信了,我从没图过你的银子!”
连天横认真地点点头:“我信,你就是图我的人。”
宝瑟儿又觉得难为情,嗫嚅道:“你这个人,哪里都坏,没甚么可图的,还是图钱罢!”
连天横作弄他上了瘾,憋笑道:“好极,总要图一样的。”
宝瑟儿说着,不知怎么,喉头一哽,眼泪又漫出了眼眶,埋怨道:“我想破了头,也想不通,我哪里值得你这样——你说实话,是不是心里觉得对不住我,拿好听的骗人?——你大不必这样想,我们两个,本就没甚么相干,我就算真死了,也是命不好,哪怕变成鬼,也怨不到你头上——唔!”
下一瞬,嘴被封住,舌头被吸到连天横嘴里,不要命地纠缠,不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温热唾涎搅得滚烫,胸口贴着胸口,连天横哪里顾得上他呼吸急促,吻了半晌,活活地将要把人亲晕过去了,才松开钳制,搂着他的肩膀,耳提面命道:“你说的话,没一句中听的,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宝瑟儿的下巴被他捧着,脸蛋rou鼓鼓囊囊的,都挤在手心里,仰起头,头晕眼花地问:“先前你冲叶先生发火,也是因为我?”
“还能有谁?”
“你嘴里就没句真话。”说着说着,宝瑟儿又忍不住哭起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抬起袖子抹去了,含着鼻音问道:“是真的么?你唯独不要拿这件事骗我,你敢骗我半个字,我就杀了你!”
连天横觉得他今日的眼泪好像格外地多,便拉起宝瑟儿的耳朵,凑上去,压低嗓音说道:“笨!当然是稀罕你了!若是别人,要死要活和我有甚么相干?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只为我自己、为了这颗心,也要把你留住!”
一股酥酥麻麻的激流从耳道窜入全身,宝瑟儿浑身一个激灵,被连天横揩去眼泪,结结巴巴地问:“真、真的?”又打了个哭嗝,试探道:“既然你喜欢我,那我打你两下,你会生气么?”
连天横:“……”
宝瑟儿起先还小心翼翼的,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见他没说话,又用力抽了一下,砰地一声,胆子渐渐地大了,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一连揍了好多下,还不够解气,在他肩膀上张嘴便咬,咬出密密麻麻许多牙印来。
连天横也不还手,任他捶打撕咬,开头还好,到后来,胸口真是被他打疼了,揪着他两个手腕子,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用了几分力道:“出气了?”
有一瞬间,他几乎参透了宝瑟儿的一切心思,这人眼里总是盈着两汪泪似的,望向自己时,倒映着浓烈的欲火,将那些薄雾掩盖的亭台楼阁燃烧殆尽,爱中杂着恨,情到浓时,巴不得活拆其骨、生啖其rou,爱恨便是这欲的两极,将他裹挟环绕,迸溅出闪亮的火星,漫漫地往天际漂浮了。他觉得自己从前吃的那些飞醋实在可笑,别人哪里抢得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