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反应过来,院门开,屋子锁。这不是联络点被发现的讯息。而是要对自己人下手,命令不走上峰。
“见过吗?”纪云拿着一张祝言仁的照片问街口拉弦的瞎子。瞎子睁着一双出奇混浊的眼珠,啊啊啊的摇头。原来他不光瞎,还哑。
纪云面无表情地收回照片,在绅士淑女惊奇的目光下,揉了揉额头。怀疑自己是累晕了。前天从水儿林欣赏过一场活春宫以后,他每一觉都没超过三个小时。因为第二天,易家歌跟祝言仁分别感着冒,竟然全部出门了。易家歌去了公司,祝言仁不知道去了哪。他直觉祝言仁是要害易家歌,强烈极了,但他问不到人。
“哎哟,这不是那个小兄弟吗?”有位女士Cao着一口浓重的上海口音,指着那张照片。
“您认识?”
“认识,前几天来过这,跟我问路来着…”
纪云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他刚从车上冲下来,看见小梁急急忙忙往外走,他快步拦住:“易哥儿在家吗?”
小梁举起手里的合同:“我这正要去找先生,他跟松本签了个合同。”他上下打量易家歌:“这是…有急事?”
“那我跟你一起去找他,我觉得他有危险。”他说着拉起小梁要一块走。
小梁眼里寒光一闪,脚步急忙顿住:“这样,你去了也没有用,不如让我带些保镖过去,你把家里的安保做好。”他有些心虚,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让他有察觉,呼呼喝喝的领着几位保镖,声势浩大的走。
纪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青帮的人在路上或家里动手的概率更大。况且他现在体力透支了,去了说不定要帮倒忙,不如就在家里等着。
还要再等等祝言仁,说到底,这是他的推测。如果祝言仁大大方方支出去的十万块是做了别的用。那这些就是他的小人之心了。
贺天干带着六个人下了车。他往四周望了望,跟祝言仁说得一样。这一片都是工厂,早过了工人下班的点。四处都静悄悄的,只有零星的几间屋子开着灯。
从一只竹筒里,他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地图。指着上边一处用朱砂抹红的房子,上边写着他的字,歪歪扭扭的,经理室。
他移动手指头,点在停车的位置:“分成两批,分别开车回去。直接往贵宾酒楼,咱们吃顿好饭”他顿了一口气,环顾了几个人年轻的脸,他半威胁半安慰:“千万别失手。”
几个人七上八下点点头。贺天干则在车上等着,伺机而动。他似乎是生平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也是他第一次独自安排任务。没有多紧张,只是觉得疲惫极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烟与爆炸声从那边升起来的时候,他恍然觉得,他正一步步的,走向原来的曼无边。
年轻人在奔呼的人群里逆流走出来,打开车门的时候带着兴奋与狡黠:“人已经炸成渣子了。”
“他看见我们的时候惊讶极了,眼珠子瞪得愣圆。他身上似乎有枪,但是太突然,根本没有反击就被我们打死了。”
他是个细长眼睛,贺天干想。但念他是个孩子,而且兴奋。没有纠正他,笑着听他说了下去。嘲弄地看着巡警与工人急匆匆的救火。
他没有一直说话,只在孩子的话告一段落的时候,心不在焉的露出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嘉奖的笑,对他点点头。他看着越来越旺盛的火势想,人命,本来就轻贱。更何况是易家歌,给他一声响,算送送他了。
纪云惊呆了,那一声巨响后。他脑子翁鸣不止。他的预感没有错,但是小梁还是去晚了。他愣愣地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第一次没了任何的注意。
而在不远处的霞飞路330号里。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把祝言仁震得一愣。有些茫然的往西南地方看过去,火势冲天而上。只茫然了一下,勾了勾嘴角,他咧开一个孩子气的笑。他很高兴,终于报了仇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声这样响,他心说,要是再响一点就好了,哪怕再响亮一点点呢。因为易家歌总是爱热闹。
曼晴芳急匆匆跑进小书房,气喘吁吁:“是易家歌的船厂爆炸了……”
“嗯,”祝言仁声音惨淡的,孩子气的笑着,低下了头。继续从纸上唰唰写字。
“不去看看么?”她看着祝言仁流畅运走的笔尖,声音弱了下去:“你要是担心,就说出来…怎么笑得这么难看?”
笔尖在纸上重重地一顿,晕开了一点蓝色的墨,他赶紧从旁边抽出一张草纸。在纸上拍拍,抬头问她:“我在笑吗?”他手里还举着纸,看起来有些呆滞:“笑得难看?”
曼晴芳有些担忧的看他:“今天你跟我说的那事,真的要办吗?那办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跑,”祝言仁将那张纸收了尾。把钢笔帽子扣上,“啪”清脆的响了一声:“我已经买了票,等杀了他,就直接上轮船去美国找我妈妈。”
说完,他把那张纸抖开,递给曼晴芳:“这些东西需要你准备,”他有些艰涩的继续说下去:“我手里没有什么积蓄,没办法为你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