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达尔向他伸出手来:“借个火。”
“没有,”他嚼着烟嘴含糊不清地应道,“我戒了。”
“那你叼着烟干吗?”
“因为我想抽。”
比达尔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你老婆逼你戒烟?”
“不,他不会,”何与卿将烟吐掉,“但是他有了孩子,而他原本身体就不好。”
“哦,天呐,”他被重重地捅了一下,“恭喜你!”
何与卿沉默片刻,骋目远方,随后他说:“我在想,打下二区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固然它已经不知道为何毁了一半,但是仍然是个至关重要的节点——可以说堪比第一区的地位,如果我们考虑绕道先取十七区是否会容易些?”
“你还是对十七区那么执着,”比达尔耸了耸肩,“我理解你的关心,也理解你迫切想要改造第十七区的夙愿,但是就如同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样,我们对第十七区的情报少之又少,完全不能正确做出预测,潜伏在矿工中的情报员也都说他们极难被说服,基本不用指望里应外合,我想并不见得会比正面攻打第二区更容易些。说真的,何,我们不可能为了你的愿望冒这么大风险。”
“我不接受这种指责,”何与卿笑了笑,“二区对我一样重要,我说我在那里住到九岁,你信吗?”
“哦,可别放你妈的屁了,”比达尔大笑起来,“你要是有本事住过二区,联盟军明天就会投降了!”
他挑了挑眉,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就在此时他的腕表传来“滴”声,他甚至不需看上一眼,就说:“我夫人叫我。我回去了。”
比达尔冲他挥挥手:“向夫人致敬。”
他走回被其他简易军帐围绕在中心的临时建筑,掀开门帘,说:“我回来了。”
江亦凪原本在听平板电脑的朗读声,闻言按了暂停,向他莞尔一笑,他便拣了一把椅子坐下:“你感觉好些了吗?”
“已经不要紧了,”江亦凪轻描淡写地答道,“你听说有两个自称来自十七区的人加入队伍了么?”
“什么?”震惊之余,他立即反应过来,“他们是否是否来自?”
“让你失望了,他们并非工人出身。他们自称是从军队叛逃的,其中一个男孩愿意让我们核实他的个人资料,另一位则不愿意,所以本着完全自觉自愿的原则,我们只查找了一个人的登记资料,”他的夫人将屏幕向他转过去,“他说了实话,资料显示他原本在第十七区某基地服役,但由于触犯军纪而叛离队伍。”
“这甚至比他们出身工人还要好,”他刻意以低沉的语调掩饰自己的激动,“他们现在在哪?我得去见他们。”
“在接受治疗,他们受伤了,而且你不能去,”江亦凪斩钉截铁道,“你没有理由为刚到这里不到两天的人兴师动众。”
“如果我想,我可以为见面不到五分钟的人兴师动众,”他毫不留情地反驳道,“在这里没有上下资历之分。”
“别去,”江亦凪略微拔高了声音,随即咳嗽起来,“为什么只要听到十七区的事情你就会变成这样?”
他站起来:“我以为如果是你能理解呢。”
“我能,但是我已经不在意了,只要是现在这样,过去的任何事情我都不在意,”他从夫人平静的声音中觉出一分哀伤,“我只希望你也能不在意。”
“我不能。”他生硬地答道,推门而出,故意忽略了那声渺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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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平舟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落日,事到如今,他仍然难以确认他们已经成功找到革命军据点的事实。毫无疑问,这途中种种艰险随时刁难,由于他挖去了芯片,他再也无法使用任何导航或电子设备,在这跋涉的一周之中,他们全凭与人之间的直接交往过活,他必须开口问路,请求食宿,更要时时绕过军队在他们可能的路线上设置的路障,运气不佳时,他们就只能在路边看着夜间天幕中的满天星斗。
但他们终究是到了,君予蜷在他身边看着他,他能清晰地感到耳侧拂来的芗泽。在这满是陌生人的世界中,君予觉得极不安全,绝不离他左右。
“我觉得,”他开口道,“我应该告诉他们。”
君予眨了眨眼。
“我们的事还有‘影’的事,尤其是后者。他们必须知道第十七区将会发生什么,我们把这件事甩掉了,但是它没有结束,它们肯定会再来的。”
君予抱住自己的膝盖,他知道这是害怕的讯号,便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君予的手。人类不值得信任,他明白,莫说是对于君予,人类对人类自身也不值得信任。
就在此时,他听见有人敲门,连忙坐正:“请进。”
先入耳的是轻盈的手杖叩地的声音,他抬起头来,不由讶然。原本应如君予一般的如瀑长发由银簪端正修齐地在后挽成发髻,因而让小巧白皙的耳垂与穿出的金线一览无余,修饰了本就优美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