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久的静默后,江亦凪微笑道:“假若您觉得不愿意或情况不允许的话,我现在就离开。”
他的手心汗shi,脊背发凉。是对方真的没有认出他们吗?还是欲擒故纵的缓兵之策?好不容易寻来的栖身之所也不能久留吗?
“不,问吧。”他听到君予代他作出了答复,他困惑地向君予投以视线,君予却只是竖起食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十分感谢,”江亦凪向他们微微点头致意,他能看到几缕发丝在他低头时顺着雪白的脖颈倾下,“再确认一次,二位同是从第十七区的守军出逃的士兵么?”
“他是,我不是。”君予简洁地答道。
“那么您想必是他的友人了。”
“不,我是他的太太。”
他被这一句话呛得出了声:“不是!你别乱说——”
“原本今年的秋天就会结婚了,”君予无视他的激烈反应,安然地继续说下去,“但是发生了这种事,想必不太可能如期进行了,非常遗憾。”
“那么二位是恋人了?”
“不,我是他太太,只是还没结婚而已。”君予笃定地应道。
他的嘴被君予按得严实,只能发出模糊的抗议声,江亦凪似乎饶有兴致,情难自抑地勾了勾唇角,随后立即抬手掩去了自己的笑意,继续说道:“抱歉。既然如此,两位接下来作何打算呢?大部分人找到革命军后都会加入队伍,也有一些人只是来寻求庇护,对于后者我们在确保其人身安全的情况下,会发放物资令其自由离队,请不用担心,无论哪一种选择我们都不会从中干涉的,你们也可以不用急着答复,只不过可以作为一个思考的问题。”
“我会留下来,”他终于找到机会插话,“我会加入你们。”
“我不会,”他听到君予又加上一句石破天惊的补充,“这样应该可以吧?”
“这是自然,部队中有很多并未直言加入革命军的家属,”江亦凪肯定道,“我今日主要就是来问这个问题,很乐于见到你们作出这样的决定,那么,还请二位好好休息。”
他说完这话,却并未径自离开,而是在原地静坐数秒,孟平舟在这无声中莫名觉出一种微妙的气氛,他看向君予,君予却只是垂眼不语。
半晌后,他终于起身,轻轻鞠了一躬:“失礼了。”
病房的门在他身后闭合,他走出几步,才来到医疗中心:“把302病房病人用过的医疗器械回收后送到化验科去,然后直连政府的基因库,化验结果报告直接传给何与卿中将。”
孟平舟听着江亦凪的步子消失不见,才长舒一口气,抓住君予的肩头问道:“你没认出他来吗?”
“你弄疼我了,”君予在他手下微微挣扎了一下,“他是谁?”
“那个我们与革命军作战的晚上创造出了那个大型幻境的人!就是他,我绝对不会看错!”他仍然万分焦急地晃着君予的肩膀,“你忘记了?”
君予作出努力回忆的模样:“不记得了那天晚上你打了我一巴掌——或许是有那么一回事吧。这种人有什么记住的必要么?你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好看?”
“你在瞎说什么,为什么这么镇定啊?而且你干嘛跟他说你是我太太,”他对君予这无动于衷的态度有些崩溃,“别人会误会的!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又认出我们来,他会对我们怎么样?我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
“小舟,你好凶,”君予眨着眼睛看他,“你这样着急也无济于事,现在还不能断定他认出了我们,你这么慌张无非自乱阵脚罢了,而且假若他真是那个人,是不可能认出我们的。”
“为什么?”
“秘密,”君予弹了他的脑门,“免得你知道了生我的气。总而言之不用担心了。”
他没有答话,只是握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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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假借我的名义探别人底了,”何与卿叹了一口气,“我跟你说过不要这样做了。”
全军大部分人都明白,何与卿的指令十有八九经过他夫人的核查修正,久而久之,江亦凪本人直接下达的命令也开始与何与卿的指挥具有同等分量,而何与卿对这一点并不忌讳。
“啊,你来得正好,”江亦凪放下手中凹凸不平的纸页,“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不想看你利用稀奇古怪的手段给我的东西,”他压着自己的额角,竭力按捺自己的愤怒,“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不希望你这样做。说实话,既然你身体不好,又有了孩子,就回去好好休息,别再折腾自己了。”
他看到那双碧眸转向他的方位,便莫名地避开了视线,随后他听到江亦凪温和地说:“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一定要把我送回去,就会变成上次那样。”
他心中猛地一沉,还未来得及思考如何答复这句温柔又狠厉的威胁,江亦凪已经将报告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