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君予自然没有任何余力去回应周渺的问题,冷汗不断从光洁的额头滚落,但他对这种凌迟剥肤之痛都习以为常,尽管辗转反侧,却还能竭尽全力间或轻微地痛yin一声,好似是在睥睨人类能给他造成的最大痛苦,只是十指的指甲嵌入掌rou,点点殷红渗到台上。
周渺冷眼看他极力压抑的模样,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通知:“任何与孟平舟相关的记忆,都要直接切断关联。”
君予翕动着眼睫,痛楚已朦胧他的视线,让他除却本不该存在的孟平舟再无所见,他便向周渺发声的方位勉力笑了,艰难道:“你们尽管——去做——”
这是一种嘲弄,一种轻蔑和一种审判。周渺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他实际并无折磨人取乐的癖好,于是点开尤金的头像拨去电话:“什么时候才能正式采取行动?”
“军部正在讨论对那名适配者的处理方案,”尤金简略地答道,“等结果出来我就会通知您。”
周渺皱了皱眉:“他会死吗?”
“我想应该是不会,考虑到他任适配者期间作出了卓越贡献,目前没有任何要处死他的提案出现。”
“好,”周渺回头一望已经陷入昏迷的君予,“那你们尽快吧。”
恐怕这对他而言根本已不算惩戒。
恐怕这正是他所希冀。
孟平舟将会忘记一切,成为首个健康地离开此地的适配者;而他也将这段过去舍弃,回归原本栖身的无边深渊。
用人类的定义描述,这叫作利他主义,即便自己一无所得甚至反遭损害仍要惠及他人,在人类还只能钻木取火的时期,这种刻印进基因的行为确保了人类的生生不息。
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个看似脆弱实则弹压山河的东西竟能被列入人类的思维框架了?
他越想越烦躁,一瞬几乎想要以头抢壁,但几乎就在同时,他的情绪全部平息,陷入的只是一片空白的宁静。
都已过去太久了,仍然如此,这份最丰厚的遗产最令他不堪重负。
孟平舟试图用力扯拽那条将他束缚在病床上的铁链,一个不慎,动作过急,他的手臂如遭电击,从腕部开始麻痹,无力地垂在床沿。
门外传来急促的步履,随即几位军装挺拔一板一眼的军人推门而入,持枪分立在四角,从他们的臂章上,孟平舟知道他们来自总参谋部。
他们按了床头的按钮,几根束缚带立即伸出将孟平舟绑缚得更紧,一人查看监测仪后报告道:“生命体征已无异常。”
“这是怎么回事?”孟平舟全力扭动,却只有头部能够受限地转动,“君予呢?你们要做什么?”
他的任何问题都没有应答,只有一人在他面前展开了悬浮窗,向他播放总参谋部对他作出的终审裁决:
“第十七号适配者:孟平舟。
你于77年3月调任第四基地,成为004-?的适配者。在任职期间,你屡次违反《适配者工作条例》《人造人形武器管理条例》,对004-?实施非法引诱、教唆与煽动,直接导致其行为偏离原轨。”
“我可去你妈的原轨吧!”他出离愤怒地嘶吼起来,四支枪管立即向他的额头瞄准,但他压根不在乎,“你们是一群畜生,懂吗?你们不配称得上是人,他比你们更像人,畜牲、畜牲、畜牲、畜牲——他去哪了?他现在在哪??”
然而既定的叙述者对他的咆哮没有反应,只是淡薄地继续念道:
“因此,现移除你的适配者一职,并终身禁止再入第四基地,与004-?发生接触。
“考虑到你任适配者期间,对突发事件处置展现出了非比寻常的卓越应对,酌情对你宽大处理,让你免于一死,但你将会被实施级记忆Cao作,所有在第四基地任职的记忆将会被切断联结,你将会忘记在任职期间发生的一切,当然也包括这一段影像,同时,你将会终身受到政府监视。
“本录像密级为Ⅰ级,请在播放后立即妥善存档或销毁。”
“不,你们休想,”他还在剧烈挣扎,动作之大带动床板上下震动,束缚带都被他挣得松弛了几分,“你们休想,你们休想——”
一个声音:“镇定剂。”
凉意从他脖颈处侵入,他的怒骂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已消散在喉中。
士兵用枪口拨弄了几下他的头颅,见他全无反应,这才依次离开,将房门牢牢锁闭。
他好像重新陷入长梦,他梦见小时候,父亲还没有成为懦夫,母亲也还未逝去,他们筹划着去第十九区的滨海,看看世界上最美丽的粉色沙滩。
他的母亲微笑着问道:“小舟,你高兴吗?”
他雀跃答道:“高兴!”
父亲插话进来:“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有什么要带的都赶紧收拾进来。”
他蹦蹦跳跳地回房间,却在开始收拾行囊的时候怔住。
他不该在这里,这一切从不曾发生。
母亲在他们来得及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