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恐怖的幻觉,陈生接连几日高烧不退,呓语连连,醒来时看见赵殷在身边陪伴,竟虚弱地抬不起手、说不出话来。
“不必担心,你受了惊,致使神魂不稳,休息几日即可。”赵殷只字不提陈生擅自离开的事,细致地擦拭他的额头,离得近了,散发出一股幽冷的香气,抚慰了陈生的恐惧。
赵殷托起陈生的脸颊,贴近他失去血色的嘴唇,香气离得更近,在陈生目眩神迷之时自他口中吸出了几缕黑气。怪的是,黑气一离体,陈生顿感舒畅,能说出话了。
“咦,这……”陈生脸皮薄,从未与人如此亲近,一时心跳如雷,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他欲活动僵硬的身子,却感觉到了脚腕的剧痛。那处是清晰可见的乌青,模样倒和人的手掌相似。想到之前种种经历,定是有恶鬼暗害他,推他入了鬼市。
“是我疏忽大意,害你被不知好歹的东西迷了心窍。”赵殷神情Yin沉,用冰冷的手指触碰掌印,灼痛感因此减轻不少。
陈生心中亮敞如明镜,这事怪不得赵殷,心里愧疚之意更甚,也没有以前那般想回去了。他想,若是赵殷非鬼,或许……他明悟了许多,用力抓住赵殷的衣袖道:“赵殷,送我入梦吧。”
凡化身厉鬼之人,无不是含冤悲愤而死,赵殷生前从不与人为恶,他究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才会从翩翩公子化为鬼王?拨开重重迷雾,过往的记忆如铺展开的画卷,完整地呈现了出来。
赵殷主持赵家,如无根的浮萍,看尽了家老的眼色。长生神态平和,询问附属农户的田地租金数量,浣衣的妇人横眉冷竖,欺瞒了真实的数目。他们是收了家老的钱的,绝不许给赵家的新主人说实话。
女子曼妙的身形比做鬼时更柔媚,可斥骂长生的嘴脸比恶鬼更丑陋,转过头,与其他农户发出讥笑声来。长生是温吞的性子,被人看尽笑话,也不生气。回住宅的路上,他脚步虚浮,好悬没晕倒在地上。
赵殷近日的身体不大好了,平白生了恶病,靠长生和赵阿搭理家务勉力支撑。夜晚共处一室,赵殷脸色灰白,不断地说:“长生,我不愿走,他们欺负你怎么办?”
长生喂他喝药,将瘦弱的赵殷抱进怀里说:“你不会走,他们也欺负不了我。”
怪病来得急,撑了几月,赵殷已是极限,凭一口气嘱托族人:“待我下葬,长生是赵家的新主人。”不管下方痛哭的有几个是真心的,赵殷牵过长生的手,细细诉说了誓言,就此阖上眼失去声息。
白的、黄的纸钱漫天地撒,赵殷刚下葬,家老就找上门了。
“少爷尸骨未寒,你们当真如此冷漠?”连日Cao劳,长生面色难看,一股气血涌上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晦气的早死鬼,连带你也是该死的,早早和他团聚去吧!”恶毒之语不像是平日兄友弟恭的族人该有的,长生气得呕出鲜血,头晕目眩,竭声道:“你们做了什么勾当!”
他连连后退,思及赵殷突如其来的病,心口剧痛不止,不可置信地说:“仅为钱财,你们这些天杀的畜生,竟然毒害同族!”又是鲜血呕出,长生悲痛欲绝,心道:我竟被蒙了眼,看着他们害了少爷!
家老冷笑道:“鬼命的天煞孤星,何德何能做赵家的主?等你上吊自尽了,谁能知道我们害了他?”一旁家仆团团簇拥过来,手持白绫,光天化日之下想活活勒死他。长生推开他们跑出去,跑到赵殷墓前已费劲力气。
鲜血染红墓碑,原本是青天白日,一会光景就乌云密布。长生奄奄一息地倒在墓前,双眸黯淡,轻声道:“少爷,莫忘了黄泉路的约定。”
惊雷劈落,赵殷身着白衣,虚无缥缈的身影出现在了长生旁边,麻木呆滞的眼睛看到墓上血迹,伸手摸了上去。
身后锁链声作响,鬼差道:“赵氏游魂,速速随我等回地府。”
赵殷低低地嚎哭起来,鬼哭声尖锐凄惨,能使天地变色。“长生,长生啊……”一抹红色如雨点溅落在他的白衣上,鬼差脸色大变:“不好,他要变作厉鬼!”锁链要套中赵殷,赵殷抬起仇恨的双目,白衣霎时间成了血红色,清俊的容貌变得狰狞。接着,他消失了。
夜晚,道馆中。老道被一阵风吹醒,困倦地去关闭窗户,突然瞪大眼睛,如坠冰窖。红衣的厉鬼站在窗前,掐住他的脖子说:“是你说我是鬼命。”
“不……贫道不明白你的话,什么鬼命,都是混口饭吃的假话啊!”老道双腿抖动不止,涕泗横流,乞求赵殷的原谅。
赵殷呆滞片刻,随即放声大笑,两行血泪滑下。“我不曾为鬼,你们却逼我做鬼吗!”他一手插进老道的胸膛,憎恨地说:“你为钱财教唆父子离间,该死!”眼看老道没了命,赵殷又消失了。
自从赵殷与赵长生暴毙,赵家气氛忽然变得诡异,出现了族人离奇死亡的状况,传言是二人的冤魂回来报复,心虚的人开始连日烧纸钱。但是没有用,起先赵家人还下得了山,可死了五个人后,就闹起了鬼打墙。
与外断绝关系数日,疯疯癫癫地跑出十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