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自知说错了话,惹这厉鬼暴怒,登时越过赵殷跳下床,害怕地跑出去了,任凭身后赵殷主仆如何呼唤,也不回头。
正惊慌时,赵殷追了上来,面相恢复了平常样,抓他的手恳求:“长生,是我错了,不应现鬼形吓你,先回去吧。”
几日来担惊受怕,陈生失声痛哭:“是我福薄,生了张不该有的脸惹上你,求你放我回去吧,此生便是从此吃斋念佛替你超度,我也心甘情愿!”
看话本时谁人不艳羡书中男子有美艳鬼怪环绕,可真亲自体验一番,能不活活吓死已是胆大了,陈生自知不是心智坚强的人,谈什么与鬼作伴,他只想远离赵殷的纠缠!
“我不愿意。”赵殷拭去陈生的眼泪,拉他回到主屋,手一挥,桌上琳琅满目的珠宝,世人若见,非要为之疯狂。陈生看了两眼,愤然扭头。
赵殷见寻常珠宝入不得他眼,又变出寻常人见不到的奇珍异宝,连拳头大的宝珠夹在其中都黯然失色。陈生心动了片刻,还是不肯搭理赵殷,坚决地说:“休得以金银俗物动摇我,你是鬼,我是人,哪怕在一起也是天理难容。我们还是好聚好散,放我回家吧!”
赵殷半晌不说话,陈生暗中去观望,身后不知何时陷入昏暗,只留一盏灯在破旧的桌上,那厉鬼和满桌的财宝都不见了踪迹。
没了赵殷点亮屋内的手段,屋子霎时间显得漆黑恐怖起来。陈生打了个哆嗦,刻意忽视了外面嘎吱作响的动静,坐在原位不动。他唤赵殷,半天没有回应。透过窗户看天上,月亮趋近于满月,瞧着死气沉沉的。陈生又是沮丧又是害怕地躲到了床榻上,心里惦记赵殷说的鬼节,没敢贸然下山去。
夜间多梦,陈生心神烦躁,睡得不甚安稳。在他几次三番辗转反侧时,白色的人影站在了床边,打量他许久,俯身哺了两口气,见陈生舒展眉心,沉沉入睡,就淡去了身形。
这几日陈生见不到赵殷,只有每日定时出现的饭菜,他反倒松了口气。七月半将近,本以为鬼域会是Yin森的景象,但每日睡觉时听到隐隐约约的鼓乐喧天的热闹声音,和他想象的鬼节似乎大有不同。
在山上沉闷久了,就越怀念节庆时喜庆热闹的市井生活。陈生纠结良久,心道:我远远地看上两眼不接近,想必那些鬼也发现不了。然后就抛下赵殷的安顿,溜到了外面。
看清山下状况,陈生大感惊讶,原本萧瑟荒凉的场景变得繁华,修补好的道路边挂满灯笼,来往人群络绎不绝,和世俗没有什么不同,反而显得山顶才是废弃的鬼域。
陈生忍住过去看看的想法,只因街道门头的牌匾上书:鬼市。这提醒了他,那些神态欢快的人全是枉死的厉鬼。他起身欲走,脚腕骤然传来剧痛,不等他多想,就离奇地出现在了数十米之隔的鬼市里。周围庆祝的厉鬼似没有发现异常,陈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这才顾及到脚腕的伤势。刚才的痛意像是做梦,看不到什么伤口,也不再痛了。
赵殷说,切忌靠近山下。陈生这时记起来,不免骂自己两句,想找出去的路。可进来容易出去难,刚才巨大的门头不知何时消失了,剩下一条不见首尾的街道。
“后生,你来这是想要什么?”突然他肩上搭了只枯瘦的手。陈生一激灵,原来是个老鬼看见了他,布满褶皱的脸露出僵硬的笑,就和陪葬的纸人一样。
不可泄露身份。陈生强装冷静,看着老鬼没发现他是活人,便反问:“老人家,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老鬼开怀大笑,尖厉的鬼笑声异常恐怖。“我想要的已经买好了。”他来来回回地看陈生空荡荡的手,脸上满是诡异的遗憾。老鬼举起手里的东西,陈生吓得险些尖叫出来。他拿的是颗血淋淋的心。
当着陈生的面,老鬼贪婪地张开嘴,用尖利的牙一点点撕碎吞吃。陈生恐惧得快昏过去,强忍呕意告辞了。
他奔走好一阵,看到各种志怪异闻里写的恐怖场景,诸如生切活人、厉鬼换皮,吓得离崩溃就差一线。慌不择路下撞到柔软清香的娇弱身体,陈生惊恐地抬头,看到了曾经见过的浣衣女。
浣衣女巧笑嫣兮,轻声细语道:“少夫人,少爷不陪您一起吗?”
鬼市立即停下了所有声音,一双双残暴且贪婪的眼睛转向了陈生。
“是活人啊。”
陈生惊恐万分,面前的浣衣女哪里还有美艳的姿态,一副青面獠牙的恶鬼样,娇小的绣鞋面上一滴滴地被血染红了。
那群鬼朝陈生涌过来,陈生大叫着逃跑,跑了很久,直到看不见厉鬼,他忍不住抽泣着坐到了地上。哭嚎了一阵子,陈生泪眼朦胧地看到周围景象,惊喜地止住眼泪。他看到了熟悉的镇子,还听见远处更夫的吆喝。
“逃出来了,我逃出来了!”陈生哈哈大笑,再不去愿多看背后的山林。
第二日找到友人,友人惊讶道:“陈家说你突然死了,我还伤心了几日,现在我看到的是鬼吗?”
“你说错了,我陈生从鬼窝里回来了!”陈生细细说了这几日的遭遇,听得旁人唏嘘连连,为他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