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敬茶,忙跪在地上。
“你我之间不必这些虚礼了。”老太太弯腰去扶,“昨日我既是娶孙媳,也是嫁孙女,你啊,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事。”
说罢,一旁的红袖和白苏都笑出了声。
*
下午春风惫懒,吹得人昏昏欲睡。
一辆马车驶在郊外的平坦泥路上,外头马蹄清脆,芬芳迎面,里头白沂柠缩在白沉柯怀中上睡得正香。
车夫“吁”了一声,恭敬地对里面的人道,“侯爷,许家村到了。”
“嗯。”白沉柯应了一声,他垂头看着怀中人的睡颜,不忍将她吵醒,默默抬手替她挡去帘缝中照进来的光,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这顶华轿就这么静静地停在许家村村口的田埂旁,直至斜阳落满山头,才响起些许动静。
“几……几时了?”白沂柠朦胧地擦了擦杏眼,迷茫地问道。
“不晚,还看得清路。”白沉柯轻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
“这是哪儿?”白沂柠掀开帘子,左右张望。
“下去走走。”
刚下轿白沂柠便认出来了。
一切都还没变。
好似回到了八年前的某个傍晚,她坐在屋角看着残阳从青山那端缓缓坠下,田埂边缘都缀满了金光,村邻泥瓦屋中升起炊烟袅袅,偶尔还能听到隔壁稚子的哭闹声和狗叫声。
感觉到身后的人为她披上了披风,与她十指相扣。
白沉柯的声音裹在晚风里,“小时我觉得你爱笑,便时常想着有朝一日要去你原来生活的地方看一看。”
“不过是乡野之地罢了,”白沂柠抬起头,“自是比不上白府的。”
“富贵也好,贫穷也罢,我看重的从来不是这些。这里拥有你幼年的记忆,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珍贵了。”
晚风温柔,不同于城中喧闹嘈杂,白沂柠拉着他的手,往前跑了几步,“我们去大树底下坐一坐好不好?”
“依你。”
“我以前痛恨这里,发誓再也不回来了。”
“那我是不是做错了?”
“对呀。”
“那该如何是好?”
“我便罚你与我白头偕老。”
“好。”
“然后再生几个孩子。”
“好。”
“沉柯。”
“嗯?”
“有你真好。”
岁月漫长,所谓人生幸事,不过得你相伴罢了。
——完——
第46章 番外 一
其实白沉柯第一次见到白沂柠并不是在白府的厅堂里。
过了多年他犹记得那日的春风正盛,阳光无邪。
母亲走的时候是自己是在身边的。
她生了病,脸色蜡黄、身形枯槁,偶尔咳嗽几声,半倚在床头手里缝着未做完的衣裳。
早上他搬了小桌子到母亲房里,安安静静地读书。
“柯儿累了吗?累了就过来陪娘亲说说话吧。”她拍了拍床沿边,白沉柯便放了笔,乖巧地走了过去。
“娘亲素知你懂事,长大了必不用你父亲忧心。”她那双手冰得如冬天的湖水,拂去他额角的细发。
才说一句母亲便有些累,白沉柯端起床边矮凳上的温水,递过去。
“娘亲不求你以后位极人臣,但愿你能做一位谦雅公子,一生平安和顺。”
她又咳了几声,白沉柯拍拍她的背,“母亲生着病,这些话等你好了再说。”
“昨晚我想了许多,但今日却都忘了。”她无力笑笑,躺进衾被中,“总觉得等不到那一日了。”
“母亲定能长命百岁。”白沉柯不过六岁稚童,眼里蒙上泪来,“母亲快快好起来,柯儿还要同你去游园呢。”
母亲侧过身面朝他,与他的双手握在一起,“你去前院瞧瞧你父亲回来了没。”
“我不去,我要陪着母亲。”
他少有任性的时候,母亲哄他,“你父亲回来了好让他快些给我去熬药,去吧。”
“那母亲莫睡着了。”他隐隐不安,踟躇了几步还是走出了房门。
他跑得极快,在宅院大门远远遥望一眼又飞奔回去。
“母亲?”他喊了一声。
他晃了晃床上那只垂落下来的手,“母亲你睡着了吗?”他声音很小,仿佛怕吵醒的床上的人,轻轻地为她掖上衾被,“母亲莫再着凉了。”
那时他们还生活在江南的府邸,父母亲并不喜许多人伺候,那一日他一个人坐在屋外的石阶上,望着早春的梨花白如雪色,等着母亲睡醒叫他。
只是后来,母亲再没有醒来。
年少不知离别苦,等明了时才发现这苦,痛似剜心割血。
过了些时日,白沉柯跟着父亲去山里祭拜,犹记得他当时说,“你母亲为了生你,落下一身伤病,我宁愿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