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姑不会回头。”时不虞暗暗磨牙:“但是听了这话我还是很生气。”
“阿姑有你,许将军有一百个子女也抵不上你一个。”
时不虞一听,不磨牙了,就是这个理没错,有儿有女怎么了,阿姑有她,抵一百个!
言十安眼看着她眼角眉捎上扬,紧绷了一天的心渐渐松快下来,将朝中动向一一说与她听,明明全是正事,说得却如闲言。
时不虞也姿态闲适,听的时候多,偶尔也问上几句。
两人都知道,这样闲适的时候,不多了。
时家消息
有太师一党出力,总算在第三天定下了抽调哪里的人手增援朱曜城,六万援兵,已经是太师一党和兵部尚书竭尽全力争取来的最大数目。
六万,加上许将军现在手里的残兵,也就是十万。可在援兵到达之前,这四万还会有伤亡减员。
时不虞将眼神落在双绳城,这里,还有两万将士。
“姑娘,时二公子来了。”
时绪?时不虞立刻抬头:“人呢?快请这里来。”
时绪就在外边等着,听着这话便是心里压着千斤重脸上也有了点笑意,不用人请,自行走了进来,在书房外停下脚步。
“小妹,有些日子不见了。”
“快半年了。”时不虞起身:“站那里做甚,进来。”
时绪看着铺开的那一地舆图,都摆到了地板上的笔墨纸砚,还有悬挂起来满满当当的宣纸,突然就绷不住了,塌了肩膀哑声道:“祖父和父亲以及一众叔伯兄弟,还有时家军,恐怕已经全军覆没。”
时不虞一愣,下意识就道:“这不可能!”
时绪走进书房,避开地上的物事走到她面前轻声告知:“三叔派了人回来,为免书信落于他人之手,只有口信。我问得仔细,总结出来说与你听。”
时不虞沉默着请他坐下,用眼神催促他快说。
“丹巴国防着大佑人进出新斧镇,三叔将自己装扮成扎木国的人,设计救了一个丹巴国将领的儿子,又得了那小子信任,成功留在他身边做了护卫,有了机会进出新斧镇。为免被人怀疑,他花了很多时间去找线索,可并未在城中找到和时家有关的任何线索。之后,他便一直在新斧镇周边查探。寒冬时一切都被掩盖,直到五月,他才终于在城外十二里地的地方找到了只有时家子息才知道的印记,往下挖了很深发现了身穿时家军甲胄的尸首。”
时不虞心下一紧,追问:“有祖父和父亲?”
“时间过去太久,尸身已经腐烂,但三叔不会认错族中所有人的铠甲。”
沉默片刻,时不虞问:“娘还好?”
时绪苦笑:“她身体都在打晃,可有其他婶子晕过去了,众多内眷慌成一团,她连晕过去都不可以,得死扛着主持大局。”
“你回去告诉她们,人未必就死了。”
时绪立刻抬头紧盯着她:“理由呢?”
“那个印记。”时不虞向他确认:“只有时家子息才知道?”
“没错。”时绪立刻拿了笔,每画一个符号就告诉她这代表什么,或安全,或求救,或等待等等。
“三叔看到的是求救这个印记。”
时不虞闭上眼,沉下心:“那里既然是时家的埋骨之地,第一,不会给时家留下线索的机会。第二,世袭的爵位不多,忠勇侯是其中之一,可见地位稳固。要动时家,必须一击即中,所以必然会仔细打扫战场,不会给时家留下任何可能。第三,许多痕迹在冬日的几场大雪覆盖后,不说那些印记会被抹去,最起码也会淡化。”
时不虞睁开眼睛看向他:“去信给三叔确认痕迹的新旧,以及位置是否隐蔽。”
时绪心下急跳,死死抓住桌子一角倾身问:“若痕迹是新的……”
“有很多种可能。留的位置是不是明显,痕迹是新的还是旧的,若是新的,有多新,可有反覆增色的痕迹,若是旧的,人又藏于何处……”时不虞笑容里带着安抚之意:“无论是哪种可能,都绝对还有人活着。若所有人都埋在那里了,这个印记留不下来。”
时绪低下头去用力的呼吸,好一会后才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笑道:“无论活下来的是谁,都是好消息。”
“二哥。”
时绪当了这么多年的二哥,小时候哄骗过没能要来,上次在山上时威逼利诱也没能成功,眼下却得着了这一声。
他想笑的,却突然就伤心得不得了:“我们还有个大哥。我每天练功两个时辰就累得呼天抢地,可他每天要练四个时辰,还要学兵法,学文史,学着怎么做长子,长孙,长兄。他曾问我你过得好不好,我说你过得比我们都好,他说,他说,他要是能见见就好了。我让他跟我一起去,他却说,他得是这样的长兄,二弟才能是二弟,小妹也才能是小妹。”
时绪忍了多时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狼狈的转开头去,眼泪流得又急又凶,止不住,抹不净。
时不虞揉了揉干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