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坐也坐不住,斜歪在副驾驶上。如果不是安全带束住了她,她就会滑下去似的。她太累了,不论是上午面对他的澄清和拒绝,还是下午经历枪击现场,还是晚上在警察局盘桓,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去维持着不失态。
他开车前解下了外套盖在她身上,一面开车,时不时侧过脸来看看她。她只是眯着眼睛在那里,眼神虚焦,没有睡,也不算醒。
“累了就睡罢,没事了。”他伸出右手来拍拍她。
窗外的路灯飞快地一个一个向后奔逃,在躲枪子似的。她闻着他外套上如雪似雾的清新味道,本是安稳的,可一闭上眼睛便回到了下午,回到了声声惨叫和哭嚎之中。慌怕得立时睁开眼睛去找他,只见他ch0u了一张纸递过来。她不解地望着他,没有接。
“擦一擦脸。”
她听罢诧异地向后视镜瞧去,可不满脸是泪么。有些尴尬地从他手中接过,随意搌了一搌,便sh哒哒的了,团握在手心里。
他携起她的手,夺过那纸,放进一旁的小弃置桶里,叹息了一声,是小时候捱了师父的打,晚间默默忍痛时的叹息。
“饿不饿?警察说你一直不肯吃东西。”他瞧了她一眼,又立时因转向而看着窗外,“我傍晚call你回家的时候,你其实已经在警察局了,却要骗我说在城里看演出。”
“我怕给你添麻烦,想自己回去。不知道为什么警察就是不放人,说我既有朋友在这里,一定要来接。或者他们开警车送我回去,我又不想兴师动众的吓人,便打算和他们耗着。也不知他们怎么通知你了,可能是查了我的入境资料,当时填了你的电话。”她靠在车窗上,声音越说越小,几乎又要睡去。
风忽然大了凉了,他关上了车窗,她也随着风的渐弱而将头越垂越低。就在车窗完全关上的一刹那,她猛地惊醒,竖直坐了起来,一两秒后似乎意识到并没有危险,便怔怔地喘着气,重新瘫软到椅背上。
趁着前面红灯,他倾身用手掌仔细感受她的额,认真而默然无语,像是医生在听诊。
“果然发烧了。警察说你没有受伤,真的没有吗?”他重新开动了车子,又看了她一眼。
“没有。”她一边说一边摇头,颤声道:“只是手腕和腿上的一点擦伤,和别人b,不算什么。”
他将车靠边停下,温柔抚0着她的额和鬓角。
她便受了蛊惑似的松懈下来,眼睛慢慢闭合,即将闭合时又会立即睁开,确认他在不在。见他在那里,又慢慢闭合……如是再三。
他解开安全带,俯身过去吻她的额,蜻蜓点水似的吻她的唇,“我守着你,睡一觉好不好?”
他是她有记忆起便有的保护者,他的声音和气息本该是这世上最有安全感的丹药。
她轻轻x1气又重重呼出,小声道:“我现在想给阿良哥哥打电话。你回避一下,可以吗?”
他怔了怔,唤她道:“囡仔,我会好好听你说的。”
她偏过脸,微微摇头。
他拿起驾驶台中央的电话话筒,递给她后,犹豫了半晌,终于下车去了。
夜风冷极了,他单穿一件衬衣,在街旁的草坪公园里走来走去,远远望着那辆车,心里一牵一牵的痛。小时候他唱不好或不听话,师父并不惩罚他,而是会打妹妹。师父打她一下,他心里就会这样牵痛一下,b自己受皮r0u之苦难受百倍。
周遭一片寂静,白日里孩子们喧闹的秋千架,此时凭空荡来荡去。他和妹妹都没有过童年。他彼时所能给予她的,无非就是今天这样,安哄几句,拍她睡觉。这些无能为力又微不足道的事情。
天空下起细细的雨来,细到起初都t会不到,身上透sh得冰凉一片才发现。他抬头看,细线一般的月亮已被遮蔽,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变成了纯黑的幕布,不知道拉开之后,会有什么。
雨点大了起来,砸到人身上又冰又疼,他下意识大步往车边走去,当车窗映出他的倒影时,他又停下了——她的话或许还没有说完。
转身走了很久,走得越来越远,似乎在给妹妹和曾经的自己腾出空间。远到他开始担心她的安全了,转过身来,却见路灯下她安静温柔站在那里,病娇娇惨白白的,也淋得shsh的,耳垂上的水珠像坠子一样挂着。他的心脏猛然一怦,或者说心脏狠命锤了他一拳。
她本是慢慢向他走来的,见他停住,便也停住了,作为他和车之间的中点站在那里。
雨丝借路灯一照,愈发细密得明显,他们彼此对望,忽然隔了很远,远得可以站下许多人,远得可以造一座后花园。
他多么希望将过去的一切都遗忘,然后只当初次相逢,像柳梦梅那样走过去问她“是哪处曾相见?”
她呆看着他,雨将他打得透sh,更显得那俊朗眉眼有许多忧伤。曾经她靠着回忆才活下来,她知道今夜他在雨中的样子,也是未来几十年里会反复想起的一味药。
她狠了一狠心,转身走了。与此同时,他三步两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