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聿垂下头,无力感爬满全身。
“不是!你再等等,我一定……”
沈榷握住她的手,一向沉稳的他,声音都有些颤抖,“意儿,出了沈府,我护不住你,我不想你出事!”
窗下站了位小公子,三四岁的模样,捧着《诗经》摇头晃脑地背诵。窗内,紫檀榻上倚了位美人儿。她端着彩粉色的茶盅抿了口茶,抬头却见瑞妈妈慌张跑进来。
“你可以留着他,正妻只是个身份罢了,况且他一个癸君也德不配位。”宋熙宜将手搭在沈知聿肩上拍了拍,沈知聿甩开她的手,起身往外走。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1]”
沈知聿久病多年,本来对冲喜救人不抱有希望。可他还年轻,也不甘心这么早与世长辞。晚上躺在床榻上,感受着心脏跳动,他渴望生,他久久不敢闭上眼睛,怕自己就此睡过去。每日醒过来,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了姜沅,自己身体确实有所好转,既然是天意所为,那么他就想要紧紧抓住他。
她站起来,赤着脚去把摇篮里的孩子抱出来,动作粗鲁地塞进沈榷怀里。“带着他滚出去!”
沈榷怕过了雨气给吴蔼意,拿了帕子好好擦了擦才推门进去。屋子里没燃火烛,昏暗又冰冷,明明是夏季,整个屋子却透出冻人的寒。
吴蔼意的改变已经让沈榷很知足,他给走过去把大氅披在她身上,然后捏捏孩子的脸颊肉。“安儿今日乖不乖?”
孩子在沈榷怀里挣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吴蔼意觉得心烦,头痛欲裂,她捂住耳朵,尖叫起来。“滚!”
摇篮里的孩子睁大眼睛,伸出白嫩嫩的小肉手,想要抓住蝴蝶。
宜面前,“夏至那晚,我看见了。”
沈榷跟着走过去,坐在床边,附身亲了亲女子的肩头:“意儿,用过饭了吗?你现在太瘦了,大夫说要多进补。”
吴蔼意听到动静,从内阁走出来,看到襁褓中的小孩脸色憋得通红,使劲儿哭着,声音都哑了而。沈榷身上带血,不好抱孩子。于是,她无奈走过去,动作不熟练地抱起孩子哄他。孩子是个小人精儿,小手握住吴蔼意的手指,停了哭闹。
厚重的铁灰色云层像巨笼一般笼罩下来,顷刻间大雨滂沱而下,形成密密麻麻的雨幕。
吴蔼意止了哭声,将嘴唇咬得没有血色。旋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咯咯笑起来,她扬起脸,睨了一眼沈榷,开口:“我早就不要你了。”
沈榷叹了口气,只得先抱了孩子出去。
孩子出生以后,吴蔼意从不抱他,全交给乳母扶养。半岁时换了个新乳母,那黑心乳母竟想捂死孩子,幸好当日沈榷得了些新鲜玉兰饼想早些拿来给吴蔼意尝尝,刚进屋内便见到这一幕。那妇人慌慌张张松开手,孩子瞬间爆发哭声。妇人跪在地上磕头,辩称自己只是给小公子盖被子。沈榷气极,拔了剑,一剑刺死了她。
摇篮里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咿呀咿呀吐着口水,想要搭话。
从那之后,摇篮移到内阁,吴蔼意便经常坐在摇篮边看着他,但是她也不抱他,只是静静看着,最多有时候拿步摇逗他玩。
沈榷抱住吴蔼意,心疼地擦掉她的泪,“我不会放你走,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你答应过我的。”
吴蔼意推开沈榷,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吼道:“沈榷,你和宋氏害得我家破人亡,父亲兄长皆被罢官流放,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求你了……”
一时之间,偌大的寝内皆是寂静,宋熙宜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扬起手掌,啪的一声,打在沈知聿脸上。
沈知聿停了一瞬,并不回答,直接走了出去。
“所以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吗?!”
那女子并不理会沈榷,见沈榷来了,便把孩子留给他,自己起身倒进床榻。
“放我走。”吴蔼意只说了这一句,久久听不到沈榷的回复,她坐起来,攥紧沈榷的衣领。“孩子给你生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我不愿被关在这里!”
他还未踏出门槛,宋熙宜在屋内开口。“聿儿,那晚你都看到了,为什么不救她呢?”
“聿儿,你是在威胁我吗?”宋熙宜冷笑了几声,“少给我装伉俪情深,你不也知道姜沅是娶来冲喜的吗?怎么,见那孩子生得好看,你又爱上了是吗?觉得他委屈,当初为何要同意娶他,还不是侥幸他能治你的病。我为你,你为你自己。害他的人不是我,是你!”
“聿儿,歇歇,叫嬷嬷带你吃些点心去。”她抬眼示意旁边站着的妇人,妇人得了令,将小公子带了下去。
“郡主,那院儿又
坐在地上的女子体态纤妍,姿容清雅,身上披了件滚雪细纱的衣服,愈发衬得她身量单薄。她的手瘦得骨头凸起,仿佛承受不住玉蝴蝶步摇的重量,一下又一下晃动着,引得上面流苏发出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