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沉yin了一会儿才道,“好吧,患者没有其他家属在,病情也只能跟你说了。我给他做了腹部b超,发现他没有生殖腔,但生殖巢内有一些增生。”
郁崇的眼睛已经赤红了,他几乎是机械地跟着对方重复字词,“增生?”
“是的,”季医生点头解释道,“这是怀过孕的痕迹。”他迟疑着似乎想思考出一个更简单易懂合适的语句,顿了一下继续道,“他应该是怀过孕,然后在怀孕初期,遭遇过某种撞击造成流产和生殖腔损伤,最后不得已,将整个生殖腔都摘除了出去。”
嗡!
“哎,郁先生,你这是怎么了?”季医生一把搀扶住差点倒在地上的郁崇,忙回头叫人,“护士,护士,快推个床过来!”
“不用了,”郁崇有气无力地扶着墙壁站好身体,他眼前几乎一片白茫茫,勉强能看清面前站着的季医生,他磕磕巴巴地道,“我没事他怀孕我开车撞到他他真的怀孕了。”
季医生眉头皱得很紧,“郁先生,你没事吧?”
郁崇摇头,“我没事,我没事。”
他靠着墙,滑坐到地上,不顾衣服在墙壁和地上碰上灰尘,“我早怀疑过的,可是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不敢想,我怕这又是我的幻觉,可是,原来是真的,竟然。”他又哭又笑,完全失态。
在季医生脚步微动,几乎忍不住要去叫保安时,郁崇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眼神很亮,嘴唇颤抖,但到底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他对季医生说,“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季医生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马上安排人给他转到病房去,你可以去那边等他。”
郁崇点头,应道,“好。”
病房里,脸色苍白的庄云生还在沉睡。
一把空椅子放在床边,郁崇坐在床上,紧挨着庄云生的身体。
他几乎是用一种做梦般的眼神看着对方,从头到脚,在被子以外的部分就看那些露出来的部分,在被子里的部分,他就用目光描摹那些轮廓。
这几乎是一种信徒望着神灵的眼神,那么虔诚那么温驯那么感恩。
这么看了好一会儿,郁崇的目光在庄云生头顶停住,他伸手在对方头上轻轻拂了一下,之后,他闭了闭眼,喃喃道,“我早该碰碰他的,这感觉跟以前是一模一样的。”
他用手指轻轻捻着床上人的柔软髮根,这个oga的头髮和他的人一样,都是柔软清爽干净的,从郁崇第一次在对方的破出租屋里醒来,当他五感从宿醉中恢復的时候,他在那个简陋残破的屋子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一点淡淡的属于oga的信息素味道,还有他常用的沐浴露洗发露的香味,再加上一点点他身上的说不出来特别好闻的味道。
他的手指白皙细嫩,走起路来速度不快,但脚步轻快,穿着那种戴矮跟的皮鞋时,远远见到郁崇,他的脚步会变快,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那时候,他就像行走在森林里欢快的小鹿,是纯真的,是快乐的,是让人看到就会心生愉快的。
可是,后来,郁崇看着自己的手,是他破坏了这一切,是他想要得太多,却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人。
看着看着,郁崇的视野里突然发现了一点异样,他身体往下弯,凑近了仔细看,才发现庄云生柔软浓密的黑髮根部,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
郁崇心里一震,蓦然意识到,庄云生的黑发原来是染的。
紧接着,他几乎浑身都颤栗起来,是了,那天他在停尸房,见到了妻子的遗体,就一个晚上没见,他白了满头的白发。
心里在一抽一抽的疼痛,几乎疼得人喘不过气来,郁崇的脑子里嗡嗡乱响,痛苦的尖锐的声音统统扎进他耳道,又穿透过去扎进了脑仁儿里,郁崇觉得自己就要这样因极度的心理上的痛苦而痛死过去。
“可人真的是你!”郁崇用嘶哑的嗓音说道,“你回来找我报仇了。”
医院离绸扇山太远,许元一路超速,到医院时还是已经很晚了。
看了手机里郁崇发来的信息,他确定眼前的病房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有护士从里面走出来,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来看庄先生的?”
许元点头,“他怎么样?”
护士回答,“已经醒了,没事了,家属给办了手续就可以回去了。”
许元点头表示感谢,敲了敲门,等里面有了回应才走进去。
刚进门,他就愣了一下。
病房里没什么不对,庄云生正倚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个苹果在啃。
郁崇则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正给庄云生剥桔子。
见他进来,郁崇把剥好的橘子用纸巾垫着,小心放在床头柜上,他低头看了庄云生一眼,就是这一眼让许元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奇怪,那是一种藏着深深的某种说不出口的心思的眼神,那眼神深沉似海,似乎藏着无数的可能。
郁崇衝庄云生笑笑,“许元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