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一声,大步进了院子。
行至门口,却又不敢进去。
屋子里同样没睡的桃夭呆呆望着映在窗户纸上高大挺拔的身影,良久,轻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外头的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来。
不过月余未见,他瘦了一大圈,眉眼更加凌厉。
桃夭心中隐隐作痛。
他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两个人相顾无言。
半晌,他哑着嗓子道:“你这些日子总不回家,我夜里都睡不着。”
她没想到他见面
她愿意嫁
夜已经很深了, 外头的风刮得呜呜作响。
谢珩知晓自己恐怕等不到这个答案了。
勉强来勉强去,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他起身要走, 走了没两步终是忍不住回头, 不甘心地问道:“你回江南, 是不是很快就会再找个人成婚?”
这些日子他只要一阖上眼就梦见她回江南了。
开了铺子,找了赘婿。
本就失眠的他吓得都不敢睡了。
她仍是不作声。
“你是不是跟他一块,也会同我这也好, 每日说好听的甜言蜜语给他听,然后同他生宝宝?”
等了许久,始终等不到她一句话。
心灰意冷的谢珩要走,她从臂弯里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绯红面颊, 哽咽,“殿下不就仗着我喜欢你,舍不得你, 所以才这样欺负我!”
他方才问的那是什么话?
她虽然没良心,可也不至于这样同他分开以后,就立刻回去江南再找个成婚,然后再与那人说着同样的话。
她也并不是谁都愿意哄的。
原本不报任何希望的谢珩听到她如是说, 一颗心瞬间活了过来,大步走到床边将泪眼涟涟, 惹人怜爱的少女拥在怀里, 哑声道:“我以后再也不欺负宁宁了。宁宁就当是为了我, 哪怕一次, 宁宁尝试着去试一试, 行吗?”
“可若就是结果很糟糕呢?咱们能和离吗?”
桃夭从他怀里挣出来, 抬起shi漉漉的浓黑眼睫望着面前的男人, 哽咽,“若到最后我因为做得不好而惹出祸事呢?殿下又自当如何?我虽读书不多,可也知晓,成了皇家的人,此生再不可能离开。莫说和离,我连被休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成为废妃,在冷宫了此残生。”
人人都道她狠心,可她这些日子并不是没有想过为了他努力去适应做一个太子妃。
他母亲规矩多,她便忍忍。
他家里是非多,她可以尽量避一避。
那些不会的事情她可以为了他努力去学习。
这段日子她在家中留意了一下后宅的事情。
阿耶没有续弦,哥哥如今也没有成婚,管家的是阿耶的赵姨娘。
她不过是掌管相府后宅,都时常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总归若是以后同旁人成婚,也要学着掌家,主持中匮后宅。
更何况是为了他。
她可以很努力很努力的,总不能这样辜负他为了要娶他而做出的努力。
可她不是一个人。
她是许家的女儿,她背后是一个庞大的家族。
那日她认真看了册封太子妃的圣旨。
【柔嘉淑顺,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
这里面又有哪一个词语是她能够担得起的?
桃夭很清楚自己的性子。
山野里长大的人,一向散漫惯了,也从来都是个没规矩的人。
自回来长安后,为了出门不给家里丢人,就尽量让自己规矩些。
装一装样子,同旁人比或许差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她身为宰相之女,便是做得不好,旁人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最多背地里瞧不起她。她的阿耶同哥哥也不会怪她,甚至连她在外头养男人,她阿耶都可以装作看不见。
,可是长此以往下去呢?
若是做太子妃,又岂是装装样子就能蒙混过关?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被厌弃,也可以在冷宫里度过余生。
但自古以来,前朝后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许家是百年大族,她阿耶做了大半辈子的宰相,是死后可以入宗庙的人,难道到头来要因为她这个不孝女而名誉扫地吗?
她可以为了他去喜欢长安,却不能为他把许家的荣耀搭进去。
不待他说话,她又道:“殿下,若是许家将来出了废妃,我难道要以死谢罪来保全许家的名誉吗?可我,一点儿不想死。”
她答应了莲生哥哥要好好照顾阿耶阿娘,她亦答应了莲生哥哥会好好过完这一生。
所以,她做不到。
再喜欢他也做不到。
谢珩一向知晓她活得极为通透,不曾想到她年纪那样小,却考虑得如此周全长远,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