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坐在角落里,仰起头来,看见自己昔日的女婢身穿茜红新裙,袅娜地立在门前。“你来干什么?”整日没能吃东西,胃里空空的,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林氏靠坐在墙根下,仰头瞧少女朝她走近。“我来瞧瞧nainai。”顾倾说。她放下灯笼,走到佛龛前点燃了一支白色的蜡烛。林氏笑了声,“新做的裙子?他对你很好啊,叫人给你买首饰,裁衣裳,他原来是这样细心的人,我都不知道。”烛光照在女孩侧脸上,将她柔和的轮廓笼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女孩儿手持烛台凑近,缓缓在林氏面前蹲下来。“喜欢吗?——今天的所有。”林氏怔了下,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你……是你?”顾倾抬手,朝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点儿,这可是祠堂。薛家祖辈们躺在旁边听着呢,别吵了他们歇息。”林氏直起身来,气急败坏地想来抓住顾倾。女孩儿后退一步,瞧她无力地扑倒在自己面前。“nainai可还记得,我姐姐顾出尘?”林氏面容Yin沉沉的,她抬起脸来定定瞪着面前的少女,“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姐姐当年遭受的,与nainai今日滋味相比如何?”脑海中豁然一顿,林氏瞬时反应过来,“你……你这些年一直假装不知情?你骗我?”“姐姐饱受侮辱而死,nainai却命人四处传扬,说她与人私奔。nainai这些年心安理得高床软枕,是否自己都忘了,手上沾过多少人的血,害过多少人的命?”“被唾弃的滋味好受么?被当众除尽衣衫,尊严尽失体面全无的滋味好受吗?当年害死我姐姐的时候,你可有想过自己会有今日!”她一挥手,一个耳光响亮而结实地落在林氏脸上。林氏被打得偏过头去,她今日已经遭受过太多的责打,此时耳际嗡鸣,几乎听不清声音,可她脸上那抹笑却越发深浓起来。“好受啊。”她笑着道,“不知多舒服……道允他、很会弄那种事的……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尝到这种滋味。你姐姐也应当我感谢我,如若不是我,她到死还是个童身呢。你傻了吗,你自己不也跟薛晟情浓意笃,一个晚上都分不开吗?这算什么惩罚?哈哈哈,这算什么报复啊?顾倾,你太没用了,等我从这儿出去,我把道允介绍给你,你也试试,很不错的……”“你……”顾倾面上闪过一丝羞恼,可很快,她便冷静下来。“你想寻死?”她提着林氏的前襟,把人揪扯到自己面前,又重重的掼开,“你想激怒我,让我杀了你?你想死,死了就不用面对薛晟,就不用瞧见他轻蔑厌恶的目光了是吗?死了就不用再被提起今日的难堪,就可以抹除掉那些不敢回首的痛楚了是吗?林娇,死真是太便宜你了,我隐忍多年,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了吗?”“活着反省你的罪吧,林娇。”于有些人而言,死是一种解脱。林娇犯下的罪孽太深,她需要清醒的活着,活着去体会自己凄凉的下场。顾倾从祠堂走出来,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姐姐,看到了吗?我做的一切——”让林娇自尝苦果,感受你当年的绝望。撕掉她的面具,粉碎她的尊严,毁掉她的名声,湮灭她未来的可能。林娇在祠堂跪了整晚。这一晚林家和薛家没人能睡得着。上院整夜亮着灯,薛诚、杨氏、二夫人等尽皆围坐在福宁堂薛老太太身边,一起商议着对林氏的处置。薛晟来得很迟。衙门里刚审过一桩案子,他洁素的官服上沾了点点滴滴的血痕,在凤隐阁里好生梳洗了一番,才慢步跨进薛老太太的屋子。薛老太太明显哭过,苍老的眼睛微微红肿,适才说起成婚这些年来薛晟的孤苦不易,她心中悔疚难言,平素林氏来与她声讨薛晟冷漠绝情,她还多番逼迫催促薛晟与其相好,如今想来,那些所谓“为他着想”的举止言辞于他来说焉知不是一种折磨。薛晟一走进,座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他略有些讶异,当即扯了扯唇角在薛诚身边落座,“发生何事?大家聚在此,是在等我?”二夫人看了眼薛诚,这事外人不好讲,事情虽是她亲眼目睹,人也是她亲自带回来的,但事关薛晟身为男人的尊严,她实在不懂如何当面向他开口。薛晟一向脾气古怪,平素就已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傲模样,如今脸皮被人揭开,丢了这等大丑,还不知以他的骄傲,能不能接受当众被撕开真相的残酷。薛诚咳了声,接收到二夫人求助的眼神,他责无旁贷地将话题接了过来。“五弟,今日二婶带着小辈们前往朝露寺,撞见了一些事…”薛晟点点头,手持茶盏露出认真倾听的表情。他表现的越是平静,话题越难行进下去,二爷薛仲平忍不住道:“老五,你听了可不要生气着急,你祖母在这儿坐着,万事有她老人家为你撑腰做主,有我们这些长辈替你拿主意……”听闻此语,又见众人表情小心而凝重,薛晟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测,他饮了一口茶,缓声说:“兄长不必迟疑,既是事关于我,望请直言不讳,在座皆是至亲,没什么不能直说。”薛诚叹了声,硬着头皮道:“朝露寺后山起火,二婶同人经过,发现起火的禅房里,被救出来的人是五弟妹……此外还有个叫道允的和尚,两人是一同被发现的……当时的场面不大好看,五弟妹和那和尚,均是衣不蔽体的模样……”薛诚说话的过程中,众人目光一直紧紧盯在薛晟身上没有挪开,他们观察着他的表情,注意着他的反应,也各自准备了许多或安慰或痛骂林娇的话,只等他露出或愤怒或难过的神色来。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