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确实一颗易碎的玻璃心,多少钱都买不来,所以急需自我疗愈。“我们去旅游好不好?”他对楚瀛说。“好,你想去哪里?”丁厌顿时满血复活,开电脑找景点做旅游攻略去了。这次旅行是为弥补夏天的遗憾,但丁厌并未选择热带岛屿或温暖如春的地区,而是拉着楚瀛直飞巴黎,下飞机换乘火车,去了诺曼底大区的北部,在海边遥望英吉利海峡和对岸的英国。这个季节来海边的人少,天空是雾蒙蒙的青灰,蓝色海面衔接着金黄沙滩,悬崖上生长着翠绿的冬青树。丁厌裹着围巾,在风里被吹红了脸,他得意地说:“这种人不多还风景好的地方,是你想来的吧?”楚瀛不给他留面子,道:“虽然很感谢你考虑我的感受,但这个地方我小时候每年夏天都来,没什么新鲜感。”丁厌用膝盖踹他,“你怎么给脸不要脸?”楚瀛:“我破罐破摔了,毕竟你经常说我不要脸。”丁厌不再接茬,他最近想通了,口角之争没意义,输了就输了吧!但输了总会想赢回来,没办法,他就是又菜又爱犯倔。到了温暖的酒店,他从行李箱拿出一套特殊的衣裳换上。那不能算衣服,因为一片布都没有,只是一些金属细链子合成的织物,串连的银珠披拂成帘,形似流苏,堪堪地遮挡住胸前。下腹是一条同材质的闪亮鱼尾,挂在腰上有些沉,“非人类感”十足。然而事实证明贴身穿戴的饰物还是选质地柔软的好,到了床上,那些链条在他全身硌出红印,难看到他想哭死,哀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如此。楚瀛乐得欣赏他自我挣扎的凄楚模样,不过欣赏完了,仍然温柔地吻过那些交错纵横的淡红痕迹,手臂被碾出的褶纹微微凸起,皮肤带着略高于体温的热度。丁厌一鼓作气把自己扒光了,缩进被窝,还好是什么都不穿舒服呀,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么贵的床。楚瀛说小时候自己每年都来,并不是假话,第二天对方就带他去了一间位于乡间的小别墅,尖尖的屋顶、红色的墙,还有一座美丽的小花园。丁厌:“原来有钱真的能天涯海角、遍地为家……”“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产之一,我二哥不要,让给我了。”楚瀛道,“所以,你的确可以把这里当成家,想来就来。”房子请了当地人负责看管和打理,一通电话便召来了一对白发苍苍的白人老夫妻,给他们送来钥匙,和一篮子从自家农场采摘的新鲜果蔬。房子年代久远,灰尘重,还没有暖气,只能烧壁炉。丁厌在炉边铺了一张崭新的毯子,趴在抱枕上追剧。可是剧实在不好看,所以他抛弃了平板,调转方向,重新扔下抱枕,趴着看坐在沙发里看书的楚瀛。楚瀛热爱看书,那些书丁厌看不懂,所以他没想过与人分享阅读心得。趴累了,他仰躺着倒下去,三个抱枕叠出的高度,足够使他的头倒悬在枕边,在颠倒视野的内,继续注视着不远处的人。颠倒的世界很新奇,丁厌从中窥探出一丁点微末的异常——楚瀛并不是很专心,每阅读两分钟,就会朝窗户投去四分之三的视线。丁厌观察了片刻,问:“你在看什么?”“那扇窗前,以前有一张书桌。”楚瀛望着那里,“每天下午,我妈妈都会在那里工作,她不想我出去乱跑,所以会找一本书给我,让我坐在这儿看,等她工作结束了,就来和我讨论书里的故事。”丁厌的裤管宽松,小腿勾着前后晃荡,布料下滑露出一截小腿肚,“那张桌子现在搬去哪里了?”“忘记了。”楚瀛收回目光回到书上,翻过一页,“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你认为一成不变、索然无味,其实有些人和物,何时走出了你的生命,你不会知道。”丁厌低低笑着,“你这话说的,仿佛你活了好几十年了。可是你才不到30岁,与其缅怀往事,不如走入未来。”“未来?”楚瀛对这个字眼持无所谓的态度,问,“那你的未来里有什么?”“有我想要的一切!”丁厌的脑容量无法支撑他思考深奥的哲学命题,他提议,“我们来看电影吧?大西洋太美了!我想看关于大海的题材。”楚瀛应景地给他放了一部《碧海蓝天》。看到结尾,丁厌居然罕见地深受感动、shi了眼眶。然后一整晚都被淹没在影片带来的感受中。夜晚躺在咯吱作响的古董床上,他四肢紧紧缠绕着旁侧的人,他多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床被褥或一捆绳子,把楚瀛严密地裹进身体里。“你贴得这么近,我没法睡觉。”“不行,我怕我睡醒了,你就变成海豚游走了。”“你多虑了,我和电影男主角不像,我没有穷尽毕生也要追逐的理想。”“孤独就是你的理想。”丁厌说完,诧异自己还能脱口而出这么文艺的句子,但不太应景,他感到无地自容,埋头在楚瀛颈肩乱蹭,“我不管啦,就这样……我就要这么睡……”但抱得那么紧,怎么可能睡得着,于是两人只能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知疲倦。过度放纵会使作息昼夜颠倒,尽管每天黎明才能在倦怠中睡去,丁厌却不想纠正或脱离这样醉生梦死的状态。那部电影唤醒了他内心的恐慌,他热爱现在的生活,傍晚起床站在阳台上俯瞰这座宁谧安静的小镇,他变得开始向往一成不变和乏味。好希望永远留在这里,生活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什么都不要发生。可惜万事万物终归有尽头,十二月初,丁厌因姐姐打来的电话中断了无忧无虑的假期。丁茵餐厅的筹备进入收尾阶段,预计圣诞节开业,想请他回去帮帮忙。收拾行李的那天,丁厌找不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