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伸手去接,有一道声音从她身侧传来,“把手伸开。”是虞行束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叹息。虞秋刚松开的手猛然合上。知女莫若父,她撒谎或者紧张时手都会不自觉地攥紧,会在手心里留下一道道月牙痕迹。虞行束看出来了。她的反应也证实了她的确是在撒谎。空气凝滞般沉重,虞秋的头压低,看着桌角不敢抬起。云珩一点都不喜欢下棋,那是他的伪装。他也不风雅,他有野心、心机重、小心眼、爱生气、不讲理、脸皮奇厚无比,与大臣们心中接近完美的臭棋篓子太子完全不同。对长辈撒谎,虞秋心虚愧疚,没有颜面抬头。她不愿意说,没人能逼她。僵持片刻,萧太尉把手中册子递给萧论,示意他转给虞秋,道:“今日南越进贡来的白象当街癫狂,伤了许多人。”虞秋不知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看见递到眼下的册子,悄悄伸手接住。“白象踩踏行人,被官兵追逐着误闯三皇子府邸,横冲直撞,导致府中房屋倒塌,地面凹陷,露出了一个地下冰室。”虞秋接住册子的手停住,云琅从云珀那里偷来的鹦鹉、云珩口中的蝴蝶等一一闪入脑海,用来保存这些的吗?她屏息凝气,听见萧太尉叹息道:“冰室中有姣好的纤纤玉指、手臂,甚至还有人头,均被冰块密封着,保存得栩栩如生。”“你手中拿的,就是冰室中保存的物件的详细名目。”虞秋双臂一软,两手倏地收回,轻薄的册子失手,落地时“哗啦”翻开,露出里面的条条列列。虞秋连连后退,面色煞白,终于明白为何几人的脸色都那么难看。萧论替萧太尉说了下去,“几个皇子中,群臣皆以为太子与三皇子所怀癖好无伤大雅,现如今三皇子这种凶残癖性暴露,着实使人震惊。”“三皇子都懂的伪装,那你说,比他年长,比他表现的更完美的太子,有没有可能与他一样,也是伪装出来的?”“你们、你们想多了,太子不是这样的。”虞秋结结巴巴道,“太子有不好的地方,但是他不滥、滥杀无辜的人,他都答应我了,登基后会做个明君的。”“他把什么伪装过去了?”虞行束声音发抖,悲切道,“阿秋,你别怕,你老实说,他若是也有那种见不得人的癖好,爹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嫁给他的!”虞秋双臂颤动,两手握紧,抓得自己手心生疼。在虞行束疼惜的目光下,她无措地闭上眼。云珩梦中弑君夺位、领兵屠城,他还有一个不能见人的身份,浮影,是专门杀人的。他是太子,手底下那么多高手侍卫,有什么理由必须要亲自动手?虞秋额头冒汗,眼睫颤颤地掀起,看见屋中几人都紧紧盯着她看。她飞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他喜好……”几个字用尽了她全部力气一样,虞秋停住,大口喘气,而后孤注一掷道:“……他喜好下棋!”“每次见面都要与我下棋,许多次是我占据上风,最后却都是他赢了。上个月我才发现,是他棋品差!极其差!偷棋、换棋,舞弊的手段多得数不过来。被我发现了就死不承认,屡教不改,我都不想与他下了,是他死缠烂打一定要我与他下的。”虞秋一鼓作气说了一大堆,张开眼,竭尽全力控制住不让身躯颤抖,继续大声肯定道:“就是这样的,他没有别的嗜好,仅仅是痴迷棋艺,他会痴迷一辈子的!真的!”她会努力让云珩痴迷棋艺的,会让他做个流芳百世的明君,让他留名青史。——云珩在梦中答应过她的。 吵架萧太尉几人信与不信都无法使虞秋产生动摇, 她一口咬定云珩没有别的恶癖。云珀已失去继位的可能,云琅又是个姑娘,能继承大统的其余几人中, 云璃暴躁易怒, 骄矜自负,做不了皇帝。云琼好食毒物,若他登基继位,皇宫大约要变成毒虫蛇窟。云珩是最合适的人选, 即便他可能有未知的怪异的癖好, 现今他已是太子,只要无法当场将他的怪癖抓获,并暴露在睽睽众目下,那就谁也不能将他从太子的位置上拽下来。萧太尉明白这个道理, 从虞秋口中问不出别的,他叹息着放弃, 苍老的声音低声道:“婚期还有十日, 你若是后悔了, 随时开口。”这晚虞秋留宿在太尉府, 辗转一夜未眠, 内疚、担忧等几种情绪交融,让她无法安心。好不容易有了困意, 眼睛一闭上,皇室几兄弟就转着圈儿在她脑子里出现。真就没有一个让人安生的。天将亮时, 虞秋终于耐不住困意睡去,而宫中, 云珩轻撩衣袍, 迈进了暂时关押云珀的宫殿。皇帝再怎么偏爱这个儿子, 也禁不住震怒的百姓与满朝文武,暴露在日光下的残肢断臂就是最好的罪证,云珀注定余生难再见天日。云珩来找他,是为了与他确定一件事:“听侍卫说,你那冰窖中藏着一个冰棺。”云珀嘴角挂着血丝,头发蓬乱,已无半分白日里高贵的三皇子的形象。事发时,他与云珩均不在场,这事具体是怎么暴露出来的,云珀不清楚,他只能确定这事与云珩脱不了干系。到这时,已没有遮掩的必要,云珀道:“是为你的太子妃准备的。”证实了自己所猜无误,云珩很冷静,问:“你还做了什么手脚?”云珀没什么可隐瞒的,承认了余延宗是受他指使,意图用葛齐的弟弟威胁葛齐的也是他。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孔雀羽毛再怎么美丽,都会有弄脏和脱落的一日,不如拔下来保存的长久。就像你的太子妃,他日容颜老去,岂不可惜?她就该被冰封起来,冰肌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