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傻了眼,脑中第一个反应不是上次他喝醉了故意为难人家的事情,而是很久以前,他见过这个姑娘。蒋清风指着她激动半天:“这……这不是那个……那个那个!行哥,校……”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温行知一个眼神逼了回去。沈青绵见到她最亲切了,一口一个“苡姐”叫着,杨钊周思棋也走出来迎她。一桌子人,各自带着女伴,坐得满满当当,却有大半的人她都认得,明明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可坐下后,却有种老友相聚的怪异感。程砚安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往着角落里一坐,喝了几杯酒后,便玩起了手机,只是中途突然抬起头,看了一圈后,问道:“娄银呢?那丫头又去哪儿了?”“和晓武玩去了,成天腻着呢,”蒋清风一说起娄银就头疼,“上次我爸还说她来着,说我这个表妹啊,事业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又给玩没了。”“当年费那么大心血求着郑老开的后门,结果愣是给浪费了,前段时间郑老还在骂,说娄银这是给他丢人,当初就不该收这徒弟!”南苡听着,没说话。“唉?”蒋清风像是突然想起来,故意挑了个话题朝她而来,“苡姐好像也是郑老的学生吧?也是京大的?”她没动静,倒是一旁的温行知,掀起眼看了蒋清风一眼。蒋清风却毫不畏惧,勇敢地试探道:“咱们行哥是郑老的外孙,苡姐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吗?”又是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事实就是,她没听说过。她摇头,蒋清风却极为可惜:“那还真是可惜,要是早认识,你们不早成了嘛。”唯一了解内况的程砚安在一旁抽着烟不说话,哼笑。南苡却从这人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其他意思。怪怪的。她看向温行知,全是惑然不解。温行知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凑过来:“让你别太在意他们的话,傻不傻。”切。她轻瞪他。桌上都是经常聚在一起的朋友,气氛融合,女孩子们的娇笑是氛围的调和剂,也就是南苡混圈子这些年适应了不少,换作以前,大概早就走人了。那天那顿饭吃得很是融洽,南苡不是个内向的人,加之又有熟人,很快便打成了一片。沈青绵见到她,回忆起了当年的许多事儿,说今儿是晓武爷没来,要是晓武爷来了,那才有的说,说个三天三夜都罢不了休。还说起他们几个人一起坐县际客车去平安镇时,路过一片片菜地。几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趴在车窗边傻愣愣地看着土里那一堆高低不一的蔬菜,研究半天都没搞懂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把玉米、土豆、西红柿一众蔬菜全都猜了个遍。最后还是一旁闭着眼小憩的温行知睁眼瞄了一眼,对着刚刚经过的那片地,高深莫测地回答,那是花生。杨钊当时就质疑了,说了句没看着花生啊,花生不是长树上的吗?温行知当时也是真没忍住,骂出来:“花生埋地里的,别像个傻逼似的成吗?”说到这里,一桌子人都笑起来。南苡没想到还有这一段,笑不合嘴。也就只有沈青绵他们几个人最清楚,当初他们赴往平安镇的时候,那是人生地不熟,方言又听不懂,被骗了钱还差点在盘根错节的南方小城里找不到车站和方向。要不是有个神通广大的温行知,他们那才真是叫落了难了。那顿饭吃得挺愉快,就是吃到中途的时候,南苡发现席间有个人一直坐立不安地看手机,当时顿了一下,没太在意。不多会儿,那个人便起身出去了一趟,去了没多久,再进来的时候,身后多带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一进来,开口便大声哭丧喊道:“淮哥——”声音凄厉,房间顿时鸦雀无声,坐在角落的程砚安一顿,抬起头,看见来人后,脸刹那间便沉了下去。有点吓人。南苡也跟着回头去看,瞧清了那张熟悉的脸后,她竟然有半秒的愣怔。来人是个挺年轻的男人,却蓬头垢面,满脸胡渣,因为长期熬夜而导致的双眼充血,面黄肌瘦,整个人着看起来特别邋遢落魄。一点也不像当年,隆冬盛雪里那一盆凉水向她浇下来,他在人群最中央举着手机,笑得张狂又神气。那人显然也看见了她,瞳孔猛缩,死死地盯着她,竟然害怕得浑身颤栗起来。变故来得太快,一桌子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状况,可气氛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沉默,而逐渐变得扑所迷离。温行知最先皱起眉,掐了烟,轻声叫她:“苡苡?”“嗯?”她下意识转头看他,带了几分茫然。“走了。”然后她就被他不分由说地搂着,离开了房间。温行知对这种事敏锐得很,很明显不想趟这浑水,走得干脆利落,连招呼都没打。关上门之前,她听见蒋清风怒摔了什么东西,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然后他冲着那人吼道:“郭子,你他妈带一个逃犯来见淮哥是什么意思?”
她抓住了那个关键词——逃犯。出了豫园,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凉风迎面袭来,京城到了秋季开始转凉的季节了,于她而言,有点寒手。温行知知道她体寒,怕她冷,便脱下衣服披在她身上,紧紧裹着她走了出去。豫园外是一条运河,运河边柳树光秃,一地新落的败叶还没来得及清扫,就这么被她踩了上去。上一秒还热气腾腾地玩乐吃着饭,下一秒耳畔就突然安静下来。刚刚那一幕实在是有些讽刺,竟让她有种岁月颠倒的捉弄感。“那个人……”她半吐半吞地想问个究竟,却纠结于该不该问出口,便裹着他的外套,呆呆地站在他面前。温行知靠在运河围栏上,周围没灯光,只听得见运河“叮咚”脆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