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该一帆风顺,大红大紫的人生;她曾经性子活泼,乖巧可人的妹妹;还有她呕心沥血,辛苦奔波了多少个日夜的存款、她的梦想、她的前程,都毁于一旦;因为这个女人,都没了。全都没了!她的暴怒终于发泄一空,杯子盘子全都砸了个粉碎,她红了眼,凄厉而绝望地嘶吼出声,夹杂着这二十多年来的怨与恨——“我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呀!”“为什么呀!”胸腔中,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在吼出来的刹那间,化作了声声血斥,讲尽屈辱,诉尽恨意。也就是那一刹,余烈尽熄,徒留灰烬,成一片死寂飘荡在她的心上。这就是她的母亲。世人都说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可她却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是她母亲口中的“天谴”。她前十八年的人生,都在试图寻找母亲爱她的证明,年少的时候也疑惑过,自己的母亲怎么可能会不爱她呢?她踩过一地狼藉,跌跌撞撞后退,靠在了身后的墙上,身子发着颤,眼里蓄着泪。她现在就特别想问一问她,王永微你爱过我吗?可一转头,又看见她在细细地擦拭着李多续脸上纵横的泪水,心疼的模样,她从来都没见过。是了。她低头,一滴清泪划过脸颊。她不爱她。突然就失了力,不想再问了。明知的事实再问就是自欺欺人,她很早就不需要这份爱了不是吗?她麻木地举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后,几秒后开口:“你好,我要报警。”王永微霍然抬头,起身上来抢过她的手机挂断:“你报警干什么!你想害死你爸吗?!”手机被倏然夺走,她目光泛着冷,看向王永微,伸出手:“给我。”王永微不肯,转头就把手机狠狠掷在地上,手机四分五裂开来,她毫无波动地盯着地上那个手机。“王永微。”她已经下了决心,冷冷开口。“是我眼瞎,没防住你们。这几十万,就当我给你,但从此以后,我不是你女儿,你也不再是我妈。”她逼近王永微,通红着眼睛低声切齿威胁:“你有种再来打扰我的生活。”“王永微,我真会废了你儿子。”王永微颤栗不已,惊恐地看着她,半天吞吐不出一句话。她用力推开王永微,跨门走了出去。一出门,便看见楼层的其他邻居都开了门,这三楼一路下去,几乎是挨家挨户开了门跑来听热闹。想来她今夜破门闹事的事儿,大概第二天就会传遍小镇的各个角落。惯常事了。走到楼下,上了车,开了暖气,她坐在那辆车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人影尽散,久到天方启明,久到空荡无人的小镇道路上,又渐渐有了人气。她无神的双眼微微抬起,江对岸的第一班轮渡抵岸,人群鱼贯而出,背着花篓的,挑着担子的,一日复一日,没什么特别的。她挑眼望向那座墓子梁,山头大风吹过,吹得芦苇晃荡,仿佛有个抽着烟的男人,伫立在凄凉风中。就是这时,麻痹了的大脑中,突然便冒出了这个人来。她收回视线,启动车,开出了这座刚刚苏醒的小镇。这一回去,开了四个小时。到的时候云城的天早已经大亮,小区来往是晨跑回来的,和出门上班的年轻人们。她看见一对老夫妇相互扶持着要过马路,于是缓缓停了车,等着他们走过去,老太太走得慢,老太爷便陪着老太太慢慢走着。她神思有些恍惚。她想,南褶子大概也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过上这种日子的吧?想起那个辛苦了一辈子的人,她含着泪笑了。张晓武就是这个时候跑过来的。“老大!你去哪儿了?我找你一晚上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
张晓武的话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她脸上的泪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对老夫妇正过完马路。他很少见南苡哭。他的印象里,见过这姑娘发飙发怒,大笑嫣然,却独独没见过她这样,一个人默默坐在车里,静静落泪。“老大……”张晓武不由放低了声音,“老大,那个交警……”交警。她抬起头,盯着张晓武的眼中有片刻的期冀:“他怎么样了?”“他……今儿凌晨四点的时候,走了。”“没抢救过来,医生说他头颅伤太重了,大出血,全身性粉碎骨折,最后一口气没撑下去……交警队那边已经在查了。”她愣愣地:“走了,是什么意思?”张晓武看见她眼角的泪,伸手替她揩去,像是明白了什么,目光有些许凝滞:“老大,那个交警,就是南楠……”她却紧紧盯着张晓武,问了一遍又一遍:“走了是什么意思?张晓武,你亲眼看见的么?是一个叫章霁的交警么?是他死了?”声声疑问,问得张晓武心有些疼,可还是告诉她:“我亲眼看见的,老大,那个被拖行重伤的交警,因公殉职了。”因公殉职。她呆滞着,难以接受这一消息。那个才二十出头的男生,真的走了?张晓武看不得她这么失神难过,想安慰她,于是道:“还有一件事儿,老大,行哥有消息了。”她闻言微顿。“昨天晚上就想告诉你的,可是你走得太急了。”“行哥昨天开庭了,判决结果出来了,案子具体怎么样我不清楚,涉及机密没公开,说是犯事儿的另有其人,行哥,当庭无罪释放了。”“老大,行哥要回来了。”明明是个天大的喜事,她却怔忪了许久,脑中想了很多,泪情不自禁地就落了下去。张晓武沉默着,只轻轻地替她拭去了泪。为什么这世间所有的事儿都在这一刻堆到了一起?章霁死了,她怎么敢告诉南楠这个消息?她又怎么敢,再带着南楠奔赴章霁所在的城市?别人不了解,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