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化结果出来的那一天,母亲的神情是失望的。
他是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
赵素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资质普通至极,丢入茫茫人海中,似乎就会立即隐没不见。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儿子是她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唯一的希望。她希望陈慕元分化成Alpha。至少,他可以轻松得到一份体面又高薪的工作,好让母子二人从逼仄的公租房里搬出去。若是分化成Omega,那就更好,寻个有钱人家嫁了,一样能过上比现在好的日子。
陈慕元挨着母亲的骂,脊背挺得笔直,头却微微低垂,眼睛盯着鞋尖。赵素云气不过,挥起手里的报告单,用力拍打在他的背上,骂他小白眼狼,没良心,天天吃好喝好地伺候着,又买了那么些昂贵的性别催化剂,就得来这么个结果。
检测所外骄阳如火,日头烤着沥青马路,热汗从陈慕元的额上滑落。他抿住薄薄的唇,忍受着赵素云不轻不重的打骂。路过的人不时朝他们投来目光。
赵素云突然呜呜地哭起来,似乎要晕倒过去。陈慕元急忙扶住她的肩膀,目光里闪过一丝怜悯,不知道是同情母亲,还是同情自己。
他把检测单从母亲汗津津的手中抠弄出来,握成小小一团,揣进裤子的口袋,低声说:“妈,回家吧。”
赵素云仍然止不住流泪,抽泣逐渐变成嚎啕,用力给了儿子一巴掌,大骂道:“还有脸回家!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废物!”
陈慕元一声不吭,眼中毫无波澜,似乎已默认她的说法,整个人呈现出一潭死水般的沉默。
赵素云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哆嗦。但她向来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愿让别人看笑话,在大街上如此失态,实在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回程的公交车上,她便克制住自己,不再说话,只默默用手背揉弄发红的眼眶。
赵素云是Omega,尽管被生活磋磨得Jing神憔悴,仍然无损她美丽的容貌。这样一个天生丽质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样貌自然不差。
陈慕元从小就讨街坊邻居喜爱,赵素云要上班,把他托在邻居家,他懂事非常,偶有哭闹也很好哄,几乎用不着Cao心,和同龄孩子的脾性大有不同。邻居都说,小元长大后,指不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肯定能分化成Alpha,成为巷子里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
赵素云下班来接孩子,笑眯眯地听这些夸赞,时年五岁的陈慕元站在她身旁,火红的晚霞倒映在他漆黑的眼里,照得他雪白的小脸有了暖意。
十七岁分化之前的关键时期,赵素云花了大价钱给他买来催化剂,希望分化的水平能更加优质。陈慕元学会了静脉注射,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拿出那白色的小盒,导出药剂,打进青色的血管里。
药剂副作用强烈,他整夜整夜失眠,肌rou痉挛,头痛欲裂。想私自停药,又难得犹豫,母亲希冀的目光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他盯着低矮的天花板,视线因浑身的疼痛而扭曲,剥落的墙纸化作一团漩涡,并着压抑的喘息,交织成一首嘈杂的受难曲。
这些不可告人的痛苦,在那张轻飘飘的检测单面前,就像一个笑话。
赵素云下了公交车,在站台上把衣裳和头发整理好,然而眼睛还是肿得厉害。她脸色Yin沉,低着头快步走进巷里,有街坊跟她打招呼,一概当做听不见。
她心高气傲地活了半辈子,受不了这样的打击。Alpha和Omega的孩子竟是个平庸的Beta,说出去多么丢人!
打开家门,见到的却是常不见人影的丈夫。陈康躺在沙发上吞云吐雾,问道:“检测结果怎么样?”
赵素云的脸孔扭曲了一下,转身对儿子说:“单子给我。”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陈慕元后退一步,靠在门板上,左手放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那张揉皱的纸。陈康从沙发上起身,抓住他的手臂,僵持片刻,硬生生将他的手拽了出来。
陈康展开检测单,仔细地读了起来。赵素云柔声说:“老公,可能是这个机构不准,测的结果乱七八糟的,下周我带小元再去另一家……”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被陈康一巴掌打倒在地。陈康连接两脚都踢在她的肚子上,力道之重,将她踹得翻滚到一旁。
陈慕元蹲下身检查母亲的伤势,陈康的第三脚就踹在他背上。他像一块只会挨打的石头,任由陈康落下沉重的拳脚。
陈康踹了他几脚,将检测单摔在他身上,进卧室拉开抽屉,抓了几把钱便摔门离开,不知上哪儿赌钱去了。
赵素云满脸泪痕地伏在地上,再也无力起身。陈慕元抬起手,擦了擦她的脸颊,搀扶她到床上躺下。
那天晚上,他洗澡时,发现后背挨打的地方又多了一大片淤青。
母亲房里静悄悄的,赵素云似是哭累了,睡着了。陈慕元站在屋外静静听了片刻,转回到自己房间,锁上房门,从枕头下摸出未用完的催化剂和针管。
他低下头,摩挲着冰冷的手腕,借着月光找血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