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深,月黑风高。
巨蟒穿过丛林,吐着信子蛇行,追逐着娇小的身影。
陈可颂奋力狂奔,躲避着黏腻的信子,却一脚踩空,坠入一口幽深的井。
孤寂像池水一般将人淹没。
她抬眼,看见井口处少年背着光,无动于衷的冷淡眉眼。
那一双眼太过凉薄,如同淬了冰。
陈郁望着她,一字一句,缓慢道:
还跑么。
惊惧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陈可颂颤抖着一寸寸下陷,chao水一点一点没过口鼻,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娇小的身影即将被深渊吞噬
而他就那么冷眼看着。
啊!
陈可颂猛地睁开双眼,从梦魇中脱离,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胸口剧烈起伏。
眼前一片Jing致的白色,天花板法式吊顶,四角雕刻着爱神丘比特,中央悬着晶莹漂亮的水晶灯。
这是她的房间。
醒了?
冷冽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可颂才平缓下来的心脏猛然跳了一下,如同重锤击下。
刚才那个冷漠望着她的人现在坐在床边,身型依旧挺拔修长,眼下有些青黑,微垂着眼看着她,看上去有些疲惫。
陈可颂安静了两秒,神智缓慢归位。
她已经不在昨天那个小小的储藏室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朝南的房间,落地窗崭新明亮,阳光带着暖意从窗帘缝隙里洒下来,明媚温暖,和昨天昏暗的感觉完全不同。
陈郁起身伸手,要掀开她的被子。
手还没碰到被角,陈可颂猛然往后缩了一下。
动作明显,非常快速,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双手护在胸前,压在被角,一瞬间姿态戒备,神情警惕。
后背很重地撞在床头上,发出砰的声响。
平时她早该娇滴滴撇着嘴喊疼了,现在却一声不吭,杏眼里全是防备。
陈郁捏着温度计的手一瞬间捏紧,动作停滞,手僵在原地。
冰冷的戾气一下子漫上来,垂着的眼里风浪狂卷。
他那一瞬间就想掐着她的脖子,问她躲什么,但是望着她紧张攥住被角的手,侵略感与怒意一顿,又被强硬地压下去,快到陈可颂几乎无法感知到。
陈可颂也顿了一会儿。
不知道怎么了。
或许是那梦太过逼真,无处可逃的被掌控感令她神经紧绷。
但她浑身酸痛,脑袋发晕,像一团浆糊似的绞在一起,并不想跟陈郁讲话。
要发疯就发吧,她不在乎了。
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任沉默蔓延。
但陈郁最后竟然什么也没说,只平静地把甩好的水银温度计递给她,那你自己来。
陈可颂反应了两秒钟,把体温计夹进腋下,我发烧了?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觉得嗓子生疼,干得直冒烟,声音哑得不像话。
连抬起胳膊肘都费劲。
轻缓的脚步声响起,陈郁去而复返,手里端了杯温水,在递给她的半路上生生止住,转而放到了床头柜上。
嗯。睡了大半天了。
陈可颂吸吸鼻子,拿起手机,哦。
买了粥,喝么。
陈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端着碗小米粥,看样子是一直热着的,甚至还有点烫,在他冷白的手上留下红色的印记。
陈可颂翻看着大半天没回的微信消息,眼都没抬,干脆地摇摇头。青青和景哥他们呢?
他用勺子搅动冷却的手顿住,缓慢地垂下去,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有些低落。
去露营了。
陈可颂分神瞥了一眼。
极少见他这幅踌躇的模样。
她看着那碗粥,张了张嘴,准备说点什么,刚发出一个气音,就被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屏幕上明晃晃的周景明三个字。
陈可颂犹豫两秒,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他,还是先接起了电话。
喂?
陈郁极轻地磨了磨牙,坚硬的咬合处重重压下去,像在发泄着某种莫名的情绪,握紧了勺子。
可颂,你好点了吗?烧退了没有?
我们刚到露营地。路况不好,可能得明天才能下山来,你饿了么?
有点。
陈可颂一边心不在焉地接着电话,一边不动声色地去瞥陈郁。
他好像感知不到烫似的,就那么直直地端着碗,任高温的瓷器贴着手心皮肤,泛起红印子,红得那么深,好像再有几秒就会长出水泡。
心浮气躁,越看越光火。
陈可颂烦躁地移开视线,从他的手移到他的脸。
皮肤苍白,眼下青黑压不住,眼尾下垂,高挺鼻梁下薄唇紧抿,眼角眉梢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