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桐让季家总管的侄子,也就是他自小的跟班阿福夜里去他房里守着,若老头子查房,好替他应付一番。自己则堂堂正正跟着赵缺月走进赵家的大门,又鬼鬼祟祟地爬墙翻进赵缺月住的别苑中。
见她始终沉默寡言,脸色沉郁,需想个法子博红颜一笑才是。
他左右四顾,从她的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神仙般惬意闲适地倚在古藤木秋千架上,令她坐在自己腿间,佳人在怀,幽香萦绕。季疏桐支起小腿,借着地面摩擦生力,一边徐徐荡起秋千,一边漫不经心地翻开一页,在她耳边yin读。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季疏桐摇摇头,将手里的《项脊轩志》丢出老远,这个不好,姮姮,你去给我换一本
赵缺月见自己的珍藏被扔到地上,使着性子白他一眼,起身将书册捡起,又去书架上拿了一本沈复的《浮生六记》,回到秋千前,很不情愿地搂住季疏桐的脖子,顺势坐在他的大腿上。
别这么小气,回头让朱先生给你送十本。季疏桐埋首在她颈间,轻嗅她身上淡淡的百合花香,许久才仰首接过她手里的书,扫了一眼书名,眸光忽暗,这本的结局其实也并不是很好,罢了,既然是你亲手挑的,我念给你听。将书仔细翻了翻,一字一句,逐字逐段,细细念给赵缺月听。
余年十三,随母归宁,两小无嫌,得见所作,叹其才思隽秀,察其福泽深厚,故心悦而不能释,告母曰:若为儿择妇,非淑姊不娶。
赵缺月绣眉微蹙,疑心大起,你这念的是原话吗?
好不容易腾出一点时间念书给你听,不许挑三拣四。他在她头上点了一个爆栗,又揉了揉,继续读下去。
戏探其怀,亦怦怦作跳,因俯其耳曰:姊何心舂乃尔耶?芸回眸微笑。便觉一缕情丝摇人魂魄,拥之入帐,不知东方之既白。
读至这一段,两人四目相对,又很快错开,低头不语,颊边各自染上一抹绯色。
赵缺月轻轻将侧脸贴在他的胸上,恰好听到怦怦之音,脸上红霞更艳。
你继续念。
嗯。
季疏桐的嗓音并不像一般男子豪放粗犷,却也绝不会如女儿家那般娇柔温婉,他的音色低沉平稳,略有磁性,而面对赵缺月时又多掺杂了几分温柔缱绻,因而听上去便格外的令人沉沦。
如果有录音机,她一定会录下来,经年后不时重温,等到她老了死了的时候,也要一起埋葬在墓xue里。
季疏桐约莫读了半个时辰,起初赵缺月还时不时插上几句,捧着他的脸揶揄道,情之所钟,虽丑不嫌。再后来,便渐渐没了声音。
他低下头,见她已经依偎在他怀里许久未动,脑袋低垂,显然是睡着了,细长的黛眉舒展开来,卷翘的睫毛密集地扑落,仍遮不住她眼周的青黑。
不知她这个年纪,如何会有使她睡不着的心事。
季疏桐伸出手拈拈她的脸颊,将她略微有些凌乱的长发束起,从秋千上起身,把人拦腰抱回厢房。
他轻手轻脚地把赵缺月平放在湘妃榻上,脱掉她的绣鞋和外裙,替她拈好被子,听她喃喃梦呓,来世卿当为男,我为女子相从。
季疏桐闻之浅浅一笑,握着她玉白的手腕,即使姮姮身为女子,而我为男子,也甘之为影,生死相从。
他还未到弱冠之年,未曾经受过Yin阳相隔之苦,生死相从,不过是少女容颜如画,少年情至浓时,自以为可以将死生置之度外的妄言。
待她睡得熟了,屋外天光也已经完全被夜幕吞噬,酉时三刻,正是嬷嬷携众女眷过来服侍小姐睡下的时间。
季疏桐前脚刚准备出门,屋外响起便一声极细的嗓子,小姐,屋里怎么不点灯呀,您睡了吗,可奴婢们还未服侍小姐洗漱呀?
这一嗓子不禁把季疏桐吓出一身冷汗,连好不容易睡上一二钟头的赵缺月也被惊醒,她睁开眼睛,表情惊恐,你怎么还没走?
要是沈嬷嬷看到季疏桐夜不归宿,反而出现在她闺房里,又要添油加醋去跟爹爹和季伯伯告状了。
她慌乱从床上爬起来,把愣在原地的季疏桐连拖带拽地拉到床上。
季疏桐正准备脱掉皮鞋,却被她瞪了一眼,不许脱!
脱了能放哪里!
沈嬷嬷推开门,隔着翡色的真丝纱帐,看到赵缺月已经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被子拱起好大一块,忙道,小姐,嬷嬷跟你说了多少次,盖被子不可留许多空隙,冷风钻了进去再受了寒,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
一边语重心长地劝告,一边提着烛灯走过来,作势要将她铺好被子。
赵缺月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别别过来!
我给小姐重新铺一下被子,看,这块都坨了。
嬷嬷,我我我想吃你做的蝴蝶酥!
沈嬷嬷摸不着头脑,舌头有点酸,前儿不是还嫌弃嬷嬷放的糖太多了么,说这辈子再不肯吃第二回的。
季疏桐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