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澜亲自替先生寻了家干净的小院,随后又唤人整理打扫,前前后后花了不过两个时辰。
回到裴府已是巳时。府中院落多数熄灯歇息,长澜路过某院还能窥听到连绵呻yin,此起彼伏。
半日折腾下来也是Jing疲力尽,长澜脱下外衣便要睡去,扭头却见裴凛玉到他房中,拿起架上物品把玩,神情淡然:“为何要让先生住外头?”
长澜一愣,不免觉些好笑。他知裴凛玉恨不能日日与先生一起,可先生心思毕竟在妻儿身上,若真入住只怕他会时时嫉恨,事事燥恼。与其自寻不悦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各自安生。
只是这万般考虑只做一句出口:“先生若在只怕你不自在”
裴凛玉放下手中物件扭头看他,见他坦然大方地与自己对视,不免也觉好笑。“你如此事事为我着想又能得什么好处?”
“当初裴家向我父亲慷慨解囊已是最大的好处”
“即使没过几日你父亲便举家搬迁,独独留你一人在裴家?”
“……陈年旧事过去了便无需提起,”说着摇了摇头,将视线移至他处,“你早些回房安睡吧,放火之人……许是跟踪的那些人”
裴凛玉却笑:“我与你一起睡”,同时在他床榻一躺,鞋袜衣物未解丝毫。
“你这……”长澜无语,见他任性将脚留在外头,只得替他脱下。“你把衣物也解了”。他与他成亲八年,这场景却比初夜时生疏。
裴凛玉不应,四肢呈大字展开,笑道:“你是我妻,解衣宽带应是你分内事”
长澜叹气将他衣物脱下,站在床前望着薄衣遮蔽的人,迟疑一番却道:“我寻个他处休歇吧,你也早些安睡”
说罢转身要走,不想裴凛玉弹坐起来将他拉到床上。这床为容纳夫妻行事足有一人半宽,就是躺上五人也绰绰有余。
“你这是做甚?”长澜见他眼眸深邃揣摩不透,话落顿觉这问题有些多余。
裴凛玉似看出他想法,旋即拉过被褥,轻笑道:“我又非日日想行那事,不必多虑”。话落又挪动身子寻了舒服姿势,闭上眼不再言语。
冬月十三日,裴府因裴老爷过寿而热闹起来。各院侧室不单能得赏钱还能借此向裴老爷讨好献媚,只为能有时机让裴家添丁好换得半生无忧。
裴老爷请了杂技班子解闷,无奈天公不作美忽然落起大雪,只得作罢。
长澜知晓先生今日要走便许裴凛玉独自外出,不想从白日等至暮夜也不见他归来。
想及两日前有人跟踪,长澜颇有担忧,只是寻遍各处繁华地也不见他身影,倒是城门一处茶摊言道早晨见过他送别友人。思忖间长澜想起一处小居,旋即遣散跟随的人独自去往。
城内有一天然巨湖,冬季鲜有结冰,湖中船居无数,个头纷大宛若地上房屋,一应俱全。里头便有一处是裴凛玉曾为讨花楼佳人欢喜所置购。
长澜坐船靠近外头挂有裴字的船居,上去一看果真见他躺在直接铺在船板上的虎皮暖裘中,手持书籍,身侧置有桌椅,灯盏通明,船壁还有数个暖炉燃着炭木,掀开里头挡风布帘更觉热意扑面而来。
裴凛玉望他一眼后又移开视线,知湖风寒冷便拍了拍身侧空位,漫不经心:“奖赏你寻到我的”
长澜也不犹豫,解了落有飘雪的外衣在他身侧坐下,周身温暖。
“先生早晨坐马车离去,你在此处待到至今?”长澜迟疑问道。
裴凛玉却是答非所问:“先生不会再回此地”
“……为何?”
“城中纸醉金迷之人众多,长住久居也只怕沾染一身污……你可知那放火的并非冲我,而是因那女子曾是王宫中被豢养的Yin人”
“你怎知……”
“我与郡主有些交情,也是我托她护送先生离开”
长澜一愣,心底微微发沉——与王宫牵连便注定悲哀,更何况还是Yin人……先生却是平人,平人与Yin人……原不过是王宫权富的玩物。
长澜垂眸,沉默许久张开口又说不出一句话,如鲠在喉——Yin人是这世间最苦之人,只能暗幸她总归寻了个好去处。
裴凛玉怎不知这道理,恨妒之余便是无奈,道这世间颇有不公,顺心之人一帆风顺,家世良人应有尽有,而缘悭命蹇之人十磨九难,能于重重压迫获一缕生机已是万幸。
长澜望了眼船外飘雪,敛容叹息:“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人各有归,万般皆命”
裴凛玉将目光放至书中,思绪却在书中之外,“Yin人受尽不公,阳人也遭尽嘲弄嫉恨”。生而无用便嘲弄其践踏这阳人血脉,可有幸得些天赋也难逃不过仗着血脉尔尔的挖苦。
“凛玉……”长澜轻声喊他,心底发沉,不知说些什么好——裴家子嗣众多,裴凛玉虽是阳人却抵不过其他兄长所得宠爱,裴老爷对他的唯一关爱也不过寻个童养媳顾他,不想弄巧成拙反倒成了同龄取笑挖苦的把柄,叫他日渐厌学,无心向上。
长澜见他不应,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