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闭起了眼,不敢看,省得一睁开就瞧见万丈高的悬崖峭壁。
瞬息,脚落平地。
容离再睁开眼时,又回到皇城单家,她正好端端地在房中站着。
华夙在边上转了一下手腕,把袖口里放着的瓷瓶拿了出来,像是要把瓶中的魂摇晕一般,漫不经心地晃了一下。
容离虽已站在了房中,可身子还如浮在半空,略微趔趄了一下,扶住了桌才站稳身。她道:“如此说来,我娘莫非也是从洞溟潭来的,可她……不是个凡人么。”
华夙把瓷瓶揣好,“丹璇只有半魂,寻常人半魂可转不了世。她能做到如此,便不是寻常凡人。”
容离自然记得丹璇的魂有多么单薄,她讷讷道:“许是她余下半魂被吃了呢。”
“洞衡君吃的?那她早该魂飞魄散了。”华夙道。
容离没吭声,依旧想为丹璇讨个说法,那时在客栈里所见,丹璇生前当是多么温雅,哪像是会帮着洞衡君一块儿害华夙的。
华夙又道:“我现下觉得,丹璇许是亲手劈开了自己魂,再混入轮回道,但她为何要这么做,我尚还想不明白。”
容离头晕得厉害,已不大想谈论这事,扶着头晃了一下身,小声说:“头晕。”
华夙好笑地看她,本不想出手,可看她站得歪来扭去的,不情不愿道:“站不住了就去躺着,还要我扶你过去不成?”
容离没应声,脸白生生的,苍白的唇抿着,看着有点儿倔。
华夙站起身,目光别向另一边,手却捏上了这丫头的肩,随后又站近了一步,好让容离能靠上她。
“真是难伺候,难怪身边跟了三个丫头还不够,还得给剥皮鬼画个小姑娘的皮。”她冷着声道。
容离还真靠了过去,身侧这鬼浑身冒着寒气,可身子却是软的,还带着一股清淡的兰花香。
等她躺到榻上了,在门外守着的空青好似觉察到什么,贴在门上小声问:“姑娘?”
容离应声:“在呢。”
空青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方才老夫人派人来了,说是老夫人想带姑娘去听戏,周老爷也在,我道姑娘身子不舒服,歇下了。”
容离掀开锦被,刚想落地,肩头却被这冷面大鬼按住了。她抬起眼,眸光总似是怯生生的。
华夙哼了一声,“站都站不稳,还想下床呢。”
容离只好又躺了回去,扬声道:“进屋说话。”
空青推门进屋,低着头不敢随处打量,省得撞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
容离问道:“姥姥何时派人来的?”
“就在方才。”空青低声道。
容离想了一阵,“现下姥姥还在府上么,那周老爷走了么?”
空青摇头:“奴婢不知。”
站在边上的华夙从黑袍下探出手,不情不愿地捻了一下手指,像在盘算什么,“周青霖还在府上,怎么,想去听戏了?”
容离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头,“你去同老夫人说,我身子好上一些了,也想去听听戏,不必回来告诉我,我这就去去府门外等着。”
空青并未多言,分外懂事地转了身,紧赶慢赶地找林鹊去了。
容离又掀开锦被,琢磨着周青霖和丹璇的关系,未邀华夙一道,慢声说:“我去听曲。”
华夙既不点头,也未摇头拒绝,只道:“看来你是胆子肥了,自个儿在外是不知怕了。”
容离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小声说:“你跟我一块儿去?”
华夙这才微微颔首,那俯首的幅度近乎于无,就跟好不情愿一样,“既然如此,便和你一起。”
未等空青回来,容离径自往府门去,在外边看见了林鹊的轿子,周青霖的轿子亦在边上。
这周老爷明明已是朝中重臣,行事却很是低调,也不奢侈浪费,观这粗布轿子,若非早知是谁的,一时还猜不到他身上。
以前在祁安时,那几位夫人出行的马车和轿子俱是镶金挂银的,若是有心,抠下一角便能拿去当钱了,和这周青霖的一比,更像是皇城显贵的轿子。
林鹊的两个轿夫正在边上站着,俱是头一回看见这从祁安来的表姑娘,一个个甚是好奇地看着,却不敢当着这姑娘的面小声谈论。
一会,林鹊和周青霖果真从门里出来了,在看见容离时,双双惊讶。
容离低着头道:“姥姥,方才那丫头怕吵着我歇息,便未将这事儿同我说,后来问起才知姥姥命了人过来。”
林鹊担忧地看她,“那小婢女才跟我说起,不想你已在门外等着了,你这丫头,不是说身子不舒服么,怎还出来了?”
“好一些了。”容离道。
林鹊皱眉,“若实是不适,便改日再去,这戏又不是只能今日听。”
周青霖目光克制地看了她一阵,颔首道:“可不能勉强自己。”
容离摇头,“若我天天如此,好不起来,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同姥姥听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