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是么。”容离未明着答,语调又轻又缓。
姒昭猛地闭起眼,两条腿胡乱蹬起,想从这盈寸之地蹬出去。
华夙看她那毫无章法的蹬腿,鞋都快蹭到容离裙边了,偏偏这丫头不知躲。她不是十分情愿地挥了一下手,又释出了一缕鬼气,把姒昭的双腿也给缚了起来。
姒昭猛地朝自个儿的脚边看去,两条腿上空无一物,却偏偏像是被捆了起来,动不得了。她嘴里嗬嗬地喘着气,一颗心狂烈地跳着,撞得她胸口发闷,头晕目眩,侧头便干呕了起来。
偏偏容离仍是静静看她,似是在看戏。
姒昭匆忙朝容长亭看去,这富甲一方的容家老爷何曾如此狼狈,赤红了眼如同困兽,不但发冠和衣裳歪了,手上还全是血,喊得连喉咙都哑透了。
她哆嗦个不停,颤声道:“我说,你想听什么,我都说。”
“方才问过了。”容离轻声道,“四娘记性不该如此。”
姒昭又闭起眼,不敢看她,“是我、都是我,是我同他说,你许就是丹璇转世。”
“这些年,四娘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容离道。
姒昭惶恐地张嘴吸气,“我从未见过丹璇,我不知她长何模样,可你越长越大,老爷他……也越信是丹璇回来了,我不过是提了一嘴,我、我……”
容离目不转睛地看她,慢着声说:“你故意如此,你想让容长亭将我当作丹璇,又想蒙氏把我害死,届时容长亭再传出个什么有乱/lun/理的名声,等他彻底疯了,无心应付镖局事务,容家就等同交到了四弟手上,你便……得手了。”
她扶着膝,“我先前想不明白,现下算是看懂了。”
姒昭气息急到似喘不上气,薄薄的眼皮下,一对眼珠子战巍巍地猛转着。
“蒙芫也贪,可你比她,”容离顿了一下,寻了个合适的词,“技高一筹。”
华夙静静看着,扫见容离的眼睫轻颤了一下,那双原该亮堂堂的眼正低垂着,眼底流露出了分毫的凉薄和消沉,好似提不起兴致一般,面上病气越发分明了。
姒昭已经哆嗦得不成样子,抖着眼皮睁开眼,想去抓住容离的手,“我知错了,我、我原只是想设个计,不知……你真回来了。”
她急急喘着气,像患了肺痨,也跟着容长亭把容离当成丹璇了。
死人重生,本就是玄乎其玄的事,寻常人哪敢不怕。
眼看着姒昭的手就要撘上来,容离猛地站起身,她起身太急,一阵头晕目眩,扶着门框喘了好一阵才缓下来。
姒昭哭喊个不停,本是想磕头的,可却连跪也跪不了,双腿被鬼气死死缚着,哪动得了身。
去找管家的玉琢从院门外探出半个身,“大姑娘,管家找着了。”
容离拍了拍裙摆上沾着的灰,垂头对姒昭说:“这些年多谢担待,今夜风大,正巧让你清醒片刻。”
她话音方落,便对着自己那屋说:“东西收拾好了么。”
三个丫头陆陆续续从门里探头,神情各异。
小芙战巍巍开口:“收拾好了。”
容离想了想说:“一会写封信,邀肖家公子肖明宸明晨来容府一续,替我把信送过去,待明儿见了那公子,咱们就走。”
华夙微微抬眉,“听着倒像是你同他有什么深仇大怨,不妨说给我听听?”
容离心道,前世之事哪能轻易说呢。于是冲着这大鬼眨了一下眼,模样无辜又懵懂。
华夙一嗤,“挺会装傻。”
空青见姑娘要走,匆忙问:“姑娘现下要去哪儿?”
“在府里走走,不必跟我。”容离回头道。
出了兰院,玉琢微微躬身,神色分外愉悦,好似做鬼也委实不错,“姑娘随我来。”
华夙迈出门槛后顿了一下,回头朝院子里望了一眼,银黑相间的发辫松得看似要散开,那束在底下将落未落的黑绳却似是钉住了一般,根本不会滑落。
她抬起手,细长如玉雕的手指一勾,院子里摇曳的灯笼统统灭了,就连屋里透过窗纸的光也黯淡了下去。
那一瞬,整个兰院漆黑一片,只月华莹莹洒在地上。
身后蓦地一黑,容离跟着停了脚步,回头时放眼望去漆黑如幕,就连院门上悬着的两个纸灯笼也不亮了。
华夙却未立即收手,她手指又是一勾,一个个莹白的光团里院门里飘了出来,似萤虫簇拥而至。
容离目光一收,看向华夙转而摊开的掌心,只见那零星光点在她的掌心上跃动。
华夙神色平静地闭上眼,缓缓倒吸了一口气,掌心光团倏然黯淡,好似火苗熄灭。
“这是什么?”容离问。
华夙睁开眼,“生息。”
容离仍是不解,细眉微微皱着,许是有些兴致了,消沉的眼亮起了丁点。
华夙又道:“是那二人的生息,人若没了生息阳寿便会消减,极易受惊,还能看得见鬼魂,轻易便会被妖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