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述脸上带了一点笑意,状似不经意地说,“林爱卿一向识人颇为独到,没想到这次倒是识人不清,居然留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在身边,林爱卿可要当心呐。”
“是臣失职,臣自甘领罚。”
葵司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
只是这位虽然在民间颇为受爱戴的陈大人,看着平日里不是个爱出风头的,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证据。
这种罪名,就算是林相想要保葵司都无从下手,毕竟这两件案子可都是最忌讳的。
倘若林瞻想要保住葵司,必定会得罪中立党和天子党,两相取舍,林瞻必然要舍弃葵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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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邑禁卫军围住身在林府的葵司的时候,他站在悠闲地一个人下棋,看到包围他的禁卫军也没有什么诧异的表情,脸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
“我还以为当年的事情做的足够干净了呢,没想到还是有人查到了。”
他微笑着摇摇头,似乎懊恼的不是将兆清公主折磨致死,而是当年处理的不够干净。
禁卫军将他押送进大理寺狱的时候,葵司和陆经业正巧迎面而来,葵司笑着和陆经业说,“陆大人,还真是好久不见。”
陆经业双眼通红,想要上去却被周围的禁卫军拦下。
葵司看着他这样子,笑得更是开怀,“想必陆大人并不知道,兆清公主赵韫素,贵为金枝玉叶,死前被我送进最下等的窑子里整整一个月,然后再关进私牢里,用火钳将她的身体烫的没有一块好rou。”
“哈哈,然后她就死了。”
陆经业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知道这件事,让这个牲畜多活了这么久,他低声吼道:“闭嘴!不要再说了!”
葵司几乎笑出了眼泪,“你想不到吧,当年她夜奔在阙廊,就是在前往大理寺狱的路上啊,被我抓到的。”
“兆清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葵司的笑声骤歇,“因为,她该死。”
“无论你替不替我顶罪,她都该死。”
沈怀玉站在暗处听了多时,深觉这个葵司面上看起来温温和和,实际上所做之事已经没有丝毫人性了。
她拉住陆经业,将陈绍祺从临安带回来的兆清公主的物件给他,“你先出去吧,我来和他说。”
陆经业认出兆清公主的珠花,本来就濒临奔溃的神志更加不清晰,胡乱地点了几下头,几乎是迈着混沌的步伐往外走去。
禁卫军将葵司吊在审问犯人的台子上,然后整个大理寺狱的审问台,就只剩下了沈怀玉和葵司两个人。
葵司脸上带笑,“大理寺这是没有人了?陈绍祺居然让一个女娃娃前来审问我。”
“没有什么好审问的,反正我难逃一死。赵韫素是我杀的,陆经业也是我逼着他让我替我挡罪的,金陵哄抬物价是我策划的,张栋贪墨案也是我在其中鼓动的。”
沈怀玉也笑,“谁说我要问这个了,”抬眼看着葵司,“我想问的,是你这么做的原因。”
“不为什么,我就是想这么做。”
沈怀玉站起来,走到距他不足半丈处,“临安苏氏,在二十二年前突然满门被灭,没有人知道这家人生前的罪过什么人,也没有人知道这家人是被谁所灭。”
“只是我还听闻,这位临安的世家,曾经在临安当地也算是权势大家族,其中有一位当年才不过九岁的小少爷,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尸体——”
“而且,那位小少爷,还叫苏葵司。”
葵司笑,“那你既然这么手眼通天,不如再猜一猜究竟是谁将苏氏满门灭口的。”
沈怀玉在他身边踱步,“张栋?”
葵司笑着摇头。
“林瞻?”
摇头。
沈怀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先帝?”
葵司咧嘴笑起来,“你们都在说兆清公主可怜,但是谁又可怜可怜我?赵鸿振杀了我全家上下,要不是有老奴拼死护着我,我怎么可能活到今天,兆清公主流着赵鸿振的血,她该死!”
“不仅让她死,我还要让她就像牲畜不如一样屈辱地死。”
“不单单是兆清公主,我还要跟在张栋身边,吸他的血,一点一点鼓励他越贪越多——三年以前的金陵饥荒死了数万人,哈哈,都得给我苏家陪葬!”
葵司在癫狂的笑声中恍然想起来当年张栋偶然迷茫着问:“葵司,你说我这么多年所求为什么,我是不是真的有愧于民?”
他答:“大人的奉银能有几个钱,算什么有愧于民?况且那些平头百姓哪里需要这么多钱,您拿着这么多钱资助了寒门学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那些百姓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走出大理寺狱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忍冬走过来替沈怀玉打伞,“小姐终于出来了,京邑这天真是说变就变。”
沈怀玉抬手接了几滴雨,“是啊,变天了。”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