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海一愣:“陛下这……”
“贺家小姐云英未嫁,三番五次借着送吃食的由头进宫面圣,是连女儿家的体面都不要了吗?”赵钧冷冷添上一句,“还是说,莫非康宁侯府觉得,朕宫里的饮食比不上他们贺家?”
李德海赶忙撤了参汤,心里知道又是为着郁公子的缘故——郁公子收了那叠契书。
这不收,说明郁公子心里还是过不去,收了,那便只能说明郁白已经完完全全地不在乎——李德海心明眼亮,端的是旁观者清,奈何有人当局者迷。
说来奇怪,即使赵钧最初真的没有退位让贤、江湖逍遥的想法,在挑选这些房屋田地时,却半丝杂念也无。好像只要他仔细挑选了、认真揣摩了,在那个他永远也到达不了的时空里,他真的会和少年一道走出京城的漩涡,去扬州,去青城,去天府之国,去所有曾被诗人文豪热情讴歌的地方。
送出这些契纸时,他心里想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烧了撕了。然而郁白真的收了——风轻云淡,好像只是从普通的朋友那里,收了几张普通的书信。
比起做萍水相逢、转头便忘的朋友,他宁愿自己永远在郁白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即使自己代表的永远是囚禁、欺骗、责难和折辱。
作者有话说:
梦想中的房契地契……
第51章 枯肠草,醉梦乡
太医署今日是余清粥轮值。他从堆了满桌的药材前抬起头来,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半片玻璃镜:“郁公子要什么?”
“助人安眠的药物。”郁白重复一遍,又补充道,“不要喝的汤药,我喝不惯。最好是丸药一类,我最近总是睡不好,熏香和安神汤都用处不大,不知余太医这里可有法子?”
余清粥沉yin片刻:“倒是有一味……醉梦乡。”
太医署的药柜高高低低,贴着白纸黑字的字条。余清粥抓抓头皮,拉开一个抽屉。他余光瞥见郁白正瞧着案上Yin凉处晾着的几颗丸药,似乎还有伸手戳一戳舔一舔的趋势,这才记起自己方才在做什么,当下几乎魂飞天外:“公子莫碰!”
他缓口气,解释道:“此物为枯肠草炼制的丸药,乃十大剧毒之一,未掺杂质,一颗便足以取人性命,无力回天。”
郁白指尖顿了顿,依言拿开手:“既然如此,余太医这里为何还会有此物?”
余清粥看着郁白移开手,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解释道:“是毒也是药,这东西虽说毒性极强,但用来治疗疫病却有奇效。我这些日子清闲,便循着古书配方配着看看,若哪一日真有疫病蔓延,也算有备无患。”
郁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余清粥恍然觉出自己失言,忙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递来一个青瓷瓶:“这是公子要的醉梦乡。是药三分毒,公子若是睡眠不好,十天半个月的用一颗便足够了,切勿过量。这一瓶统共十粒,公子用完同我说一声,我再着手去配。”
郁白接过那瓶装着醉梦乡的青瓷瓶,拿在鼻尖嗅了嗅:“有劳余太医。”
——这是自郁白记忆恢复后两人初次对话。余清粥实在很怕郁白不分青红皂白一碗毒药给自己灌下去。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位郁公子是怎么对付琴贵人的。
见郁白接过青瓷瓶转身欲走,余清粥一颗心终于七七八八地落回了肚子里。太医署,尤其是他这儿,多的是有毒没毒的草药丸药,他实在是怕这位郁公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幺蛾子,到头来累的自己掉脑袋。
这么看郁公子脾气着实好了不少——他还没欣慰完,便见郁白长袖一甩,身形一歪,极其随意又极其Jing准地撞倒了他晾丸药的桌子。
哗啦一声,丸药散作满天星,大珠小珠落玉盘。
“抱歉抱歉,余太医……”郁白反应迅速地道歉,蹲下来捡药丸的动作也极富诚意,似乎是真心为自己的“不小心”感到惭愧。
“别……”余清粥哪里敢让他碰这些东西。他在宫里炼制毒药本已有违宫规,若是让郁白碰到再中一番毒,那不仅他的太医生涯结束,人生旅途也该到头了。
——然而郁白的动作超乎寻常的迅速。
他眼睁睁看着郁白手脚敏捷地捡起一连串黑褐色药丸,又在药柜底下的空隙里摸了半天,把费了千辛万苦摸出来的药丸塞到自己手上:“余太医,不好意思啊,这应该是最后一颗了,就是这药……”
药丸在满是灰尘的药柜底下结结实实地滚了一圈,不仅已经被揉搓的看不出形状和色泽,还透出一股腐烂的霉味,丝毫闻不出原本的药香,更看不出它曾是十大剧毒之一的枯肠草。
余清粥面色麻木地接过自己多日以来的劳动成果,决定转手就把它扔进垃圾堆:“……无妨,多谢郁公子。”
麻了,真的麻了。他还能说什么?难道他能揪着郁白的领子让他赔自己的药?别到时候药没赔上,自己这条小命先交代了。
趁着余清粥着急忙慌地找东西给他净手,郁白悄然瞄了一眼收在袖中的青瓷小瓶。小瓶里依然有十颗黑褐色药丸,一颗不少一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