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青花小瓷杯被扫落在地,磕在地毯没有覆盖到的地方,碎裂声清脆悦耳。
“阿白?”
郁白来不及回话,扬手抽出横在案头的长剑,出鞘便刺向那人心口,然而他毕竟年少,又是受伤之身,纵使这天麟府府主力战已久,又如何与之抗衡。
那人的匕首已经横在郁白面前,声音低哑,暗含威胁:“我此行只为赵钧而来,你若是想活命,就装作无事将赵钧叫进来。”
郁白冷眼看着他,横档他匕首的剑身微微颤抖,手背青筋毕露。那人冷笑了一声不知死活,猛然发力将他掀翻,重重摔了出去。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到,他没摔到冷冰冰的墙壁上。
“阿白。”赵钧迅速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手按在他胸口为他输送内力,“是朕。”
郁白心口涌上一阵暖流,如同溪水般缓慢而柔和地贯通了他全身经脉。他脱力般半卧在赵钧怀里,明知此时应起身迎战,却被冰封般动弹不得,半晌,终于忍耐不住地偏过头去,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沫。
陛下……赵钧,他怎么回来了?他是听到屋内打斗的声音了吗?那他应该想的到发生了什么,怎么还会单枪匹马闯进来呢?更何况……他还给自己输送内力……
郁白混混沌沌地想着,不知血已经染红了白衣,染脏了赵钧的玄金袍服。
“阿白。”赵钧眉头紧锁,安慰似地唤着他的名字,伸手轻抚他的脊背,一下一下替他捋顺气息,“莫怕,我在。”
雪亮刀光横在了他眼前。
太医帽子滚落,药箱中的瓶瓶罐罐砸了一地,一时满室狼藉。赵钧看着来人笑道:“府主好手段。”
众人皆以为天麟府府主已经逃出皇宫,谁料此人竟能伪装成太医,混入寝宫行刺。此时守卫都在外围,赵钧已将影卫派遣出去查探情况,身边无人,要得手自然轻而易举。
“不必。”那天麟府府主淡声道,“赵钧,我不欲取你性命,你该知道我要什么。”
“万里江山本无常主,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挡住本座的刀?”
“那阁下觉得,朕的影卫还有多久会赶到?”赵钧暗暗朝郁白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抓紧离开,然而那天麟府府主的反应却比他更快,手腕一抖抛去三枚银针。
银针力道极大,竟是生生将郁白的衣衫同墙壁钉在了一起,可想而知若是刺进皮rou骨血会是何种淋漓模样。
他收了手,神色漠然:“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赵钧侧头望望窗外,不经意间与郁白的眼神相逢——少年自衣角捻起一枚银针,纵使形容狼狈,神色却依旧坚韧而平静,恍然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那个十七岁的郁白。
僵持之际,敲门的声音传来:“郁公子?微臣余清粥来……啊啊啊啊啊!”
银针破风而来,郁白眉眼一凛,扬手抛出一把折扇,银针同扇面相撞,双双滚落在地。正牌子余太医吓得几乎要把眼珠瞪出来,片刻后终于想起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当即扯起吊嗓子的气势,喊声撕心裂肺:“来人啊!有刺客!”
声音所过之处,木叶摇颤,夜雀惊飞。
月光清明,长刀淬着冷冽寒光袭来。
郁白离那刺客仅有一步之遥。对那天麟府府主来讲,在守卫冲进来的几秒钟功夫前,挟持一个重伤的少年显然比挟持年轻力壮、武功了得的赵钧更容易些,这虽不是最理想的选择,但却是成功可能性最大的,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然而有一个身影疾速掠来,挡住了他出鞘的刀。
郁白猝然出口:“赵钧!”
急迫间他没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被狠狠甩在地上时,只听到了刀剑破开皮rou的噗呲声。
赵钧攥着那天麟府府主的手腕,剑锋已经没入他的胸膛,他猛然发力,硬生生握住剑柄将剑身抽离,厉声喝道:“来人!”
天边一轮明月,渐渐为云所遮,在宫中无人的角落中倾泻下绯红光影。万里江山本无常主,更不知何人才是今夜的主人。
第17章 猫鼠游戏
郁白从瞌睡中惊醒,下意识问道:“陛下醒了吗?”
余清粥利落地收针,敲敲药碗,不客气道:“还陛下呢,先管好你自己吧。”
袅袅药气中,郁白笼着一床被子,默然不语。
上一个会这么无条件护在他身边的人,是他的姐姐。
那人明明是九五之尊,一人安危关系大梁国运,何以要在危急时刻将自己护在身后?自己明明不愿留在深宫,何以要在赵钧昏迷时无时无刻不牵挂担忧,直至夜不能寐?
他不明白赵钧的心意,也不明白自己的。
“我资历尚浅,陛下身边一直是林院判照顾,不过听说已经醒了。”余清粥盯着他把那碗汤药喝下去,看着一滴不剩干干净净的碗底满意点头,“听说外面围了一圈心腹大臣,你现在过去只能添乱,老实待着养病吧,陛下那么看重你,估计很快就会传你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