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歆笑意快溢出眼眶,“喜欢吃我一会儿再做,不要抢。”
气氛到这里才算真的和谐,钱歆问了齐项和白绩是怎么认识的,齐项讲的简略,只说是以为补习认识的,现在是同桌还是室友。因为过于简单,钱歆刚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故事已经讲完了。
她用筷子挑了挑米饭,“那…”一个那字百转千回却没有下文,钱歆想问齐项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又自认无立场,她丈夫看出她的挣扎,在桌下轻轻按了按后者的腿以作安慰。
齐项扫了他们一眼,“我这几年过的很好,爷爷很重视我,后来有了个妹妹叫齐祺,今年也十岁了,从小就爱黏我。”只字未提齐正晟和王荟,他说完顿了顿,又把视线掠向那个缄默的男人,“你们呢?”
这个沉默而稀疏平常的男人,你为什么选择嫁给他呢。
“我们啊…”钱歆和男人对视,是中年人隐晦而绵长的爱意,“我们也认识好多年了…”
言语间,一个平淡如水的爱情长跑娓娓道来。
当时,钱歆拿到钱后没有立即回良市,而是选择旅游放松心情,刻意地把钱挥霍大半,三年后,她回到良市开小超市,地址碰巧选在男人就职的学校门口,两个人因此结缘。
男人老实腼腆,默默帮衬钱歆许多,却也从不提要求,连表白都是钱歆先开的口,经历了漫长的磨合,两人终于决定在一起,并于前几天正式领证。
其实按照他们的关系,早就胜似夫妻了,只是钱歆难忘过去,更是心中深藏对齐项的愧疚,总有种我结婚是不是就二次背叛了儿子,我应该为过去赎罪的心理,好在男人愿意等她,跟熬鹰似的与她恋爱长跑十年,最终修成正果。
“那为什么昨天发短信告诉我?”
齐项吃完了,放下碗筷,双眸像没有星星的夜空,黑沉沉的一眼望不到底,因为这一句,场面又陷入了尴尬,白绩甚至几口没咽下一口饭,就看钱歆躲开齐项的目光,落在碗旁掉落的米粒上。
桃花面桃花眼,钱歆的表情让人不忍。
片刻后,她结结巴巴道:“因为…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项项。”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跟过去割席,包括你。
她有一次做出了选择,她是出题人也是答题人,她说不结婚因为放不下齐项,结婚了是否意味着她放下了齐项,选择真正的卸下过往的重担。
那短信或许会是最后一条,钱歆想,齐项看不见的,他一定收不到的,他早就忘掉自己了,就当是再一次的告别,选在一个有意义的日子。
只是她没想到,齐项看得到,那种刺骨的、Yin冷的恐慌与愧疚裹挟着钱歆,好像十三年前的冬天,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她知道这对齐项而言,又是一次通知式的抛弃。
“吃好了。”齐项敛眸,掩去神色,只有空荡荡的微笑,是温和的,他对白绩说,“你好了吗?”
白绩搁下碗,听君差遣的模样。
两个人起身,齐项说,“那我们先走了。”
钱歆掩面恸哭,把十三年的悔恨都流尽般,她声嘶力竭道:“妈妈是爱你的,妈妈是爱你的。”
齐项立在原地,大衣挂在臂上,绅士的得体的,又仿若高不可攀的。他徐徐转身,歪头笑道:“哦?”
白绩悄无声息地出门,出去前拉了下齐项的手,而钱歆的丈夫也给他们留下交谈的空间。
*
当一个女人真的绷不住情绪,失声痛哭时,她总会下意识重复一些重要的话,比如“我爱你”。
钱歆捂住双眼蹲在原地,她想强调,想要辩解又苍白无力,梦回十三年前,只是这一次她狼狈太多,也心虚太多。
“你跟着我没出息的,我不是抛弃你,项项,妈妈爱你啊。”
“有我做你妈妈,你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骂是私生子,我怕啊,你那么聪明以后能成才,妈妈能听到你的一点好消息就足够了!”
“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我那个时候尊严脸面都不要了,我怕,我那个时候爱他,我是先来的,我以为我能…我能的…”
“你成年了,成大人了,我才放心,我才动了心思的…”
断断续续,颠倒错乱。
齐项听了会儿,懂她的意思。
她是齐正晟的情/人,但情/人也有爱人的权力,齐正晟多情浪荡,见一个爱一个,钱歆跟他最久,以为自己能让浪子回头,这里面必然夹杂了对名利的追球,但钱歆怀孕时是真的爱齐正晟的。
她把失败归咎于出身,因为她卑微,过往不堪而难登大雅之堂只能失去一切,本着对齐项殷切的期望,她把齐项推向了她梦中的“天堂”,希望他得到所有。
后来醒悟了,后悔了,也来不及了,只能自我惩罚,惩罚近十年,等齐项成年了,她才给自己减刑,才让自己出狱。
齐项原本站着,睥睨着这个颤抖的女人,带着神悲悯世人的情绪。他忖道,她很痛苦,往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