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每一个人都向青唯与谢容与一样,对“沧浪洗襟”这一段过往了解得这样深,数年孜孜不倦地追寻真相,更多的人是在奔忙的长日中捕风捉影地听说过一点传闻,而今有心人将实情掀开一角,露出来的恰好是一则骇人听闻的秘辛,他们便自以为看到了全部真相,对所谓的不公口诛笔伐。
宣室殿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心急如焚的,那封血书像一簇明火,霎那引燃了火绳一头,随着墩子的每多一刻的下落不明,火绳便短一寸,直待烧到紫霄宫门,“火药”彻底炸响,支离破碎的不会是那上万人的肉身凡骨,而是民心。
民心碎了,国本随之动摇,即便能拼凑起来,也会留下创痕。
赵疏看向谢容与:“昭王可有提议?”
谢容与的目光是安静的,似乎他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他将思绪理了一遍,说道:“回官家,臣以为,民心之所以浮动,在于曲解真相,而朝廷之所以想不出应对之策,在于……其实迄今为止,我们也不知道真相的全部,买卖的名额从何而来?当年先帝决意修筑洗襟台,究竟有没有更多内情?臣以为,与其临时想一个应对之策驱走民众,亦或者派兵镇压,不如彻底找到真相,还以真相。”
他说着,拱了拱手,“臣昨夜得到一条重要线索,已经派卫玦连夜去查了,如果顺利,最快今晚就有新的证据。当务之急,臣建议,对外,第一,派人探听清楚这些游街的士人究竟听说了什么,与我们已知的真相有什么出入,尔后派翰林速写咨文以便澄清;第二,查出士人中,究竟是谁在煽动情绪,故意闹事,最重要的是,找到他这么做的原因,知其然不够,知其所以然,才能将这引火之风彻底扑灭。”
“对内,刘大人,”谢容与转过身,对大理寺卿施以一礼,“眼下形势危急,请您亲自提审曹昆德,最好能问出他的筹谋。切记,此人狡猾多端,如果直接问,他恐怕一个字都不会吐露,好在他心结难解,对庞氏一家内疚不已,若能以此为突破口,想必会容易许多。另外——”
谢容与说着一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臣请当堂传审曲不惟,并以无论发生什么,都恕曲茂无罪为前提,请他招出所知的一切,非常之时非常行事,还望官家恩准。”
谢容与话音一落,便有人出声质疑,“这样能行吗?那曲不惟嘴硬得很,这都快一月了,他什么都不肯说,连蒙带诈的法子刑部又不是没试过,他一个也不上当。”
“正是,万若那曲停岚当真有罪,我们大殿审讯又落了空,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官家三思啊。”
然而还不待赵疏应答,刑部的唐主事在殿外求见。
唐主事似乎有急事要奏,连行礼都行得囫囵,“官家,禀官家,曲不惟刚才说,他愿意招了!”
赵疏闻言颇是讶异,但他没多问,只道:“把他带来宣室殿。”
倒是殿上有人耐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如何就愿意招了,难不成听闻外间士人围堵宫门了,想要将功补过?”
唐主事正疾步往殿外走,闻言不由嗤笑一声,“宫外的动静又传不来宫里,他怎么听说?”随后回身一揖,“禀官家,臣也不知道曲不惟怎么就愿意招供了,只听守夜的狱卒说,昨晚曲不惟对着一个颇名贵的玉如意看了一夜,今早忽然就想通了。”
不多时,那个饱经风霜的军候被人带到了大殿外。
他的双手与双足都套着镣铐,凌乱花白的发须在寒风中颤抖,步履却依旧稳健,跪倒在殿门之前,“官家,只要官家肯保证吾儿停岚不受牵连,罪臣愿意把所知的一切告诉朝廷。”
第201章
“……罪臣十四岁跟着家父上了沙场,半生征战南北。后来家父战亡北境,罪臣袭家父爵,封晋阳伯。
“咸和十二年,西楚凉部入侵,一夜间渡夜河、过邙山,西北常昌将军命丧蛮敌弯刀之下,罪臣一日内调集北境兵马,驰援邙山以南,大获全胜,被晋为镇北侯。可惜也因为此役,罪臣腰背落下不治之伤,无法再上沙场,在北境驻守三年,承蒙朝廷不弃,咸和十六年,罪臣被召回京师,时任枢密院兵房掌事。
“一个武将提不起刀枪就算废了,好在罪臣出生武将世家,对各方驻军分布、将卒调遣流程十分熟悉,兵房掌事这个职衔,干的正是调兵遣将的活,大到剿匪缉盗、小到押送犯人,都是罪臣这里批的。
“昭化十一年末,先帝第一次提出修筑洗襟祠,虽然朝廷大多数人都支持,也有反对之声,尤以士人为首。他们称长渡河一役后,劼北哀鸿遍野,十年时间,劼北看似缓过来了,仍有许多人活在苦难之中,与其劳民伤财修建大祠,不如拿这些银子去抚恤难民。其实昭化年间,国库已经相对充盈,修筑祠堂、抚恤难民,这两桩事大可以并而行之,所以虽然有异声,先帝也没怎么听,尤其在老太傅、张正清等人的大力支持下,昭化十二年初,朝廷很快定下在柏杨山修洗襟祠。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当初那些士人见反对无用,大多放弃了,但其中有那么几个,可能是偏激吧,朝廷的决定反而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