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荣抬眼,怔怔地看向青唯,“少夫人,岳前辈的信上说,曹昆德有仇没报,他的仇人,会不会就是义父?说到底,是义父鼓励那廖姓家主收养遗孤,也是义父帮他隐下了罪名,不然义父怎么忽然来京了呢?”
青唯听他这么一说,霎时犹如醍醐灌顶,此前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几个疑点相互串联了起来,真相刹那浮上水面。
是了,她就说怎么会这么巧,她要上京,顾逢音也上京了。
原来她在中州看到的那只白隼,当真携着曹昆德的信函,只是那封信既不是给张远岫也不是给俞清的,而是托俞清转递给顾逢音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迫顾逢音上京。
顾逢音上京这一路一直忧心忡忡,到了京中,非但不与朝天德荣住在一起,朝天德荣几回去铺子上探望他,他也避之不见,青唯原还以为这养父子三人并不亲近,照这么看,顾逢音早就知道曹昆德要找他寻仇,不想把两位养子牵扯进来罢了。
最重要的一点,依曹昆德今时今日的地位,他早就可以报仇了,岳鱼七的信上却说,曹昆德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那么这个时机是什么时机呢?
彼时青唯赶到中州撞见白隼,正值谢容与于脂溪取回证据的半月之后,那时消息传到京中不过几日,刚好能让白隼飞个来回。
所以曹昆德是在等真相即将水落石出的这一天。
他选在这个时机的原因是什么?他除了跟顾逢音寻仇,还想要做什么?
极度不好的预感席卷了青唯心间,她根本来不及细思,当机立断道:“德荣,你立刻进宫找官人,让他借我点人手,当务之急保住顾叔要紧。”
“朝天,你这就跟我去顾叔铺子上瞧一眼。”
-
天已经渐渐亮了,一夜风停,天际竟不见朝霞,云团子积得很厚,雪却没有落下,青唯急鞭赶到城西的铺子前,很快下了马。
跟青唯同行上京的那位顾府管家正焦急地在门前徘徊,看到青唯与朝天一起,讶然道:“江姑娘,三少爷,你们怎么会同路过来?”
他不知道青唯的真正身份,有此问无怪。
朝天解释道:“这位是我主家夫人。”
管家没反应过来所谓主家夫人正是昭王妃,正要细想,青唯问道:“刘管家,顾叔呢?”
“我正着急这事呢,适才铺子上忽然来了几个粗衣壮汉,老爷跟着他们走了。”
“具体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吧,当时天还没亮。”
青唯眉心一蹙,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刘管家见青唯的神色不对劲,“江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一拍大腿,懊丧道,“我就说,我当时就觉得那几个粗衣壮汉有点古怪,我该把老爷拦下来的!”
青唯道:“刘管家您先别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第一,顾老爷上京,其实不是为了处理生意上的岔子,而是因为收到了京中的一封来信对不对?”
刘管家犹豫再三,这事顾逢音原本谁都不让说的,可是眼下眼见着老爷被歹人劫走,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瞒江姑娘,老爷的确是收到一封信才决定上京的。其实这几日老爷在铺子上也没忙别的,只是反复查各地的账目,大有要把家业分出去的意思。老爷昨夜还说,家中这么多少爷里,属二少爷最聪明,京中和中州的买卖,以后就交给二少爷来管,少爷要是管不过来,小昭王自会帮他。”
顾家的二少爷正是德荣。
顾逢音这话,大有交代后事的意思。
青唯又问:“类似的信函,顾叔并不是第一次收到是不是?”
如果曹昆德一早便认定仇人是顾逢音,应该许多年前就联系过他,否则顾逢音不会在收到曹昆德信函的第一时间便决定上京。
果然,刘管家道:“这样的信,老爷的确不是第一回 收到了。此前一共寄来过两回,第一回在,在……”
“昭化元年?”青唯问。
昭化元年,曹昆德得知庞氏妻女的下落,救下墩子,写信质问顾逢音。
“对、对,昭化元年,老爷收到信后,十分自责,还大病过一场,说什么他做错了事,会遭报应的。”刘管家道,“第二封信大概在两年前,老爷收到信后,又郁郁寡欢了数日。”
两年前,正是朝廷决定重建洗襟台之时。
这第二封信,应该就是曹昆德与顾逢音约定上京的信,顾逢音因为自责,答应了曹昆德的要求,直待今年初秋,接到第三封由白隼送来的信,与青唯同路来到京中。
这样就没错了,顾逢音一定是被曹昆德的人带走了。可是他究竟去了哪里呢?
青唯知道单凭自己和朝天,想要在这偌大的京城找一个被有心藏起来的人无疑于海底捞针,可是曹昆德是找顾逢音寻仇的,时辰每过一刻,顾逢音便多一分危险。好在德荣已赶去宫中问谢容与借人了,与其无头苍蝇似地乱撞,她眼下最好等玄鹰卫的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