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一个疑点。”岳鱼七道,“石良再不济,也是一个从八品典薄,当年是矿监军写信给中州衙门,让石良过来收尸的吧,这脂溪可不比别的地方四通八达,没人接应,石良一个外乡人,怎么摸得着地方?所以照道理,石良一到陵川,应该联系过矿监军,就算他想独自进山,信上说一句‘我快到了,你们谁到镇上来接一接’总有的吧。矿监军没道理不知道石良来了,可你们仔细回忆回忆,刚刚那个矿监军的都监,跟我们怎么说的?”
青唯听岳鱼七这么一提,一时回忆起适才都监回话时,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这个蒙四,这儿有点问题,疯疯癫癫的,兼之没有亲人,我们通知了中州官衙,没等来收尸的,怕尸身搁久了腐坏,只好……一把火烧了……”
压根儿就没提石良!
岳鱼七道:“眼下看来,石良的失踪,肯定不是封原那个傻大个儿干的,家仇世怨什么的也不像,因为事关生死,岑雪明不至于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一个到处结仇的人,路上出了意外倒是有可能,可是矿监军怎么不说呢?只能是矿监军有问题了。”
“不止矿监军。”这时,青唯道。
她稍顿了片刻,拢起心中的团团疑云,“你们觉不觉得,这整个矿山都有点邪门?”
“我们一到矿山,便跟陶吏打听过‘鸭’,陶吏却说这里连野鸭都难得见到一只,后来我们探查完地形回来,决定去内山,赶回来的刘掌事见瞒不住了,才跟我们说内山的矿山实际上就是鸭子坡。再说刚才我们找都监问话,不提他瞒着我们石良这茬,他离开前,官人与他客气,说耽搁他时辰了,可他说什么,他说‘不耽搁,近来秋老虎,天太热,矿上歇工几天’。我爹当年修筑殿宇,遇上要赶工了,便是三伏天,也要在日头底下晒上一整日呢。秋老虎算什么?矿上的这些只是流放犯,什么时候流放犯的待遇这么好,连秋老虎都能歇几天清闲?要流放犯真过得这么好,也不至于每年死那么多人了。可是,你要说这都监说的是假的吧,你去外头看看,那些流放犯,是不是除了去封原那边等候传审,每日在矿上懒懒散散劳作个三两个时辰,就去歇着了?监军们也不责骂,真跟躲秋老虎似的。
“而今想想,陶吏和刘掌事,只要和我们说话,三句不离吃,生拉硬拽都能和五脏庙扯上干系,明摆着是担心言辞里漏了什么,干脆拿吃的一通糊弄。都监不提石良也就罢了,适才跟在他边上的兵卫、包括几个囚犯,供词与都监别无二致。封原那边审囚犯审了这么久,想必也是连一个牙关都没撬开过。”
青唯说到这里一顿,看向众人,“你们说,究竟是什么事,可以让这整个矿山,矿监军、矿上的囚犯、矿外的劳工、掌事,对外的说辞完全一致呢?他们究竟在瞒着我们什么?”
第167章
谢容与听了这话,思忖了片刻,问道:“卫玦什么时候到?”
“卫大人眼下已经在山外了,明天一早就能到。”祁铭道。
谢容与“嗯”一声,吩咐一名玄鹰卫:“把刘掌事和陶吏请过来。”
玄鹰卫应诺一声,离开衙舍,不一会儿回来,“虞侯,刘掌事和陶吏已经回镇上去了。”
“回去了?什么时候?”
“说是镇上有事,今早天不亮就走了。”
青唯道:“官人也怀疑这矿上有事瞒着我们,想要问过刘掌事和陶吏?”她脾气急,立刻出主意道,“官人不如去找那矿监军的都监,或者直接提几个囚犯来问,他们常年在矿上劳作,想必知道得更清楚。”
谢容与却摇了摇头,“他们未必肯说。你们想想,究竟什么原因,能让矿上的这么多人同时隐下一桩事?”
“只有一个解释,他们是得利的共同体。把事情说出来,对他们所有人都没好处,反之,对外缄默,甚至不惜对朝廷官员撒谎,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由此可知,他们瞒着我们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矿监军要对整座矿山负责,矿上出了任何岔子,他们都必须承担罪过,我们若是逼问监军,对他们而言,很可能会给他们招去杀身之祸,既然闭嘴才能保平安,他们会张口吗?
“提审流放犯倒不是不行,但会受阻,一来,从都监刚才的反应看,他们已经有所戒备,我们若是问他讨要犯人,送来的囚犯未必知道实情,即便知道,也被事先打过招呼;二来,流放犯也是得利人,我们即便迫问,他们未必会说。自然非常之时非常行事,只要周旋下去,一定能找到突破口,可是不要忘了,封原眼下也在找岑雪明留下的罪证,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比他快一步。”
“最快的法子是什么?”谢容与的目光落在窗外绵延荒芜的山端,“如果说这个矿山是利益的核心,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个利益共同体最边缘的人,相较而言,他们所得的利益最小,隐瞒的代价却最大。从我们进山伊始,只有两个人在态度上出现过摇摆,刘掌事和陶吏。”
先是隐下鸭子坡,尔后又告知鸭子坡;送他们进山送到半途,又称要去接封原半途离开;眼下明明小昭王、玄鹰司、封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