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条山径他也知道,一路循着驴车的踪迹过来,眼下见到人,总算放心了。
说话间,关卡几名官兵也到了近前,青唯看清其中一人的脸,立刻隐去刘大栓一行人身后,京中官兵青唯大都不认得,但当年在上京城中搜捕她的左骁卫,尤其是跟着那名孙姓中郎将的武卫,青唯却是认得的。
而眼前这人,正是中郎将身边的武卫!
武卫高举火把,掠过众人,寒声问道:“你们是回乡的上溪人?怎么走这条路?”
一众人中,刘大栓往来陵川各地,早年还去过一回京里,算是见过世面的,他见眼前武卫气度不凡,拱了拱手:“回官爷的话,我等正是上溪人,因急赶着回家,山驿封路,所以走小径回上溪。”他稍稍一顿,“敢问官爷,听口音你们是京里来的吧?上溪……这是出了什么事么,怎么把京中官兵都惊动了?”
他这一问,武卫本可不答,但见他姿态恭谦,想了想,言简意赅道:“上溪又闹匪患,我等绕道过来看看。”
武卫这么一说,青唯就明白了。
今年初春,洗襟台重建动工,这是大事,朝廷于是从各司拨兵至陵川崇阳县暂驻,是故武卫口中的绕道,不是从京里绕道,而是从崇阳县绕道至上溪。毕竟当年上溪的匪患是因洗襟台坍塌而起,后来也是由朝廷出兵平定的。
只是拨来陵川的这一批官兵中,居然有左骁卫的人,不知是不是巧合。
回上溪的山中小径不是秘密,看来这些官兵守住这条路口,是不想遗漏任何进山出山的疑点。
眼下再走来不及了,青唯只能跟随着人群,由适才的武卫引着,到关卡处查验身份。
“叫什么?”
“姓江……江氏,家里没起大名。”
“籍贯?”
“陵川崇阳县。”
“崇阳县人?”草棚下,持笔的官兵不由抬目看向青唯,洗襟台正是建在崇阳县,“外乡人,来上溪做什么?”
这时,一旁的叶绣儿道:“回官爷,她是我的表姐,来上溪是投奔民女和阿翁的。”
官兵点点头,指了指青唯的帷帽:“摘了,让人看看。”
黑纱之下,青唯并非没有易容,可她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在左眼上画上斑,只能将脸色涂得蜡黄一些,再扑上些脏灰,只见过她画像的人未必认得出她,可若是见过她本人的左骁卫,必定能一眼认出她。
而此刻,那名左骁卫武卫正立在官兵身后,目如鹰隼地盯着她。
青唯低声应说:“好。”似是不经意,扶上自己的左腕。
左腕的布囊里缠绕着的软玉剑在这一刻积蓄足了力量。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不再是海捕文书“死去”的温氏女,她是朝廷的通缉重犯,任何一次露面,于她而言都是生死之危。
事已至此,只能一搏,青唯并未打算立刻就用软玉剑,目光落在身边官兵腰间的佩刀,正要出手,这时,只闻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衙差翻身下马,对左骁卫武卫禀道:“校尉大人,县衙的人巡山时发现了‘鬼影’,请您过去看看!”
那武卫闻言,脸色立刻一变,他扔下一句:“去客舍请曲校尉到关卡来。”匆匆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左骁卫武卫一走,青唯暗自松了口气,余下官兵验查过她的模样,似乎并未发现异样之处,很快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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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溪县说是县城,因占地广,人家稀稀落落,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大镇。刘大栓离开关卡,听是叶绣儿的家在城西靠山的地方,本欲送他们回,被叶绣儿谢绝了。
叶绣儿赶着驴车在夜中慢行,等到同路人都各回各家了,这才对青唯道:“江姑娘,我此前没对你说实话。”
她犹豫了片刻,“我之前不是说,我和阿翁,是一家大户人家的下人么?其实不是,我们是在城西庄子上伺候的,那庄子里……住着的是,县令大人的小夫人。”
青唯听了这话,愣了愣,有点没反应过来:“小夫人?”
她上一个听说被人唤作小夫人的,还是京城高家的丫鬟惜霜。
不过话一出口,青唯就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当地县令养在外头的外室。
“江姑娘于我和阿翁有恩,我们本该为您另行找地方住,不过……”小夫人的庄子说到底见不得光,叶绣儿觉得难以启齿,“一时找不着地方,只能委屈江姑娘了。”
青唯却觉得这庄子好。
眼下上溪闹鬼,又生了命案,到处都是官兵搜查,她住去客栈未必能平安,若能藏身去县令小夫人的庄子,倒是免了她一通麻烦。
“不委屈,倒是麻烦你了。”青唯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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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庄上已是丑时,天地最暗的时刻,庄上居然还点着灯火,似乎所有人都未安歇。叶绣儿的驴车在侧门一停,立刻就有人来应门,来人唤作吴婶儿,一见叶绣儿便埋怨道:“三更半夜的回来,仔细惊着小夫人。”说着,又打量青唯两眼。
叶绣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