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还只是一系列骨感现实的开始。
新兵连的军训结束之后,袁祝正式下到通讯连。但是到部队之后没过十天,她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练队列她可以忍、体能训练她可以抗、通讯知识学习她可以轻松掌握,但是刚出校门、又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儿长大的她受不了通讯连那个女副指导员对女兵的种种虐待。
“老妖婆”——女副指导员的代号,老妖婆办公室和家里的卫生要女兵排班打扫,家里的柴米油盐要女兵轮流掏钱采购,女儿上学放学要女兵接送照顾……这甚至都不算什么。
这个离婚带着自己女儿过生活的老妖婆因为自己老公出轨了一个漂亮的女军医,于是见到长得好看的女兵就对她们进行格外“关照”,亲自给这些女兵做“头发造型私人设计”,突袭寝室“帮着”她们保管私人的衣服和化妆品,专挑大风天儿、大太阳天儿关照她们的负重拉练和军姿队列——美其名曰“锻炼战斗意志”……最过火的是,老妖婆截下了袁祝同寝室战友的对象寄过来的信,老妖婆不仅私拆了信件,还趁着连里其他领带不在的时候当起了大王,召集全连士兵,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把男孩写给对象的情书读了出来,当众羞辱这个女兵是小贱女表子不要脸,小小年纪在部队不好好训练只知道勾搭男人。
那天,袁祝头一回知道,原来人真的能哭着哭着抽过去晕倒。
袁祝借着给连里老兵代写通讯话务课作业的机会,打听到这个老妖婆多年来一直都这么魔怔,这几年尤其更甚,挂在嘴边儿一句“付主席是她三舅”,天天跟个螃蟹似的横着走,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她是在诉说美好的遐想与瞎想,她算老几?
有一说一,老妖婆年轻时候也算是“万绿丛中一枝花”,黑长直马尾,小高跟鞋,略施粉黛,作为军官,她在一群短发胶鞋的女兵中的确很引人注目——那时候的袁祝还小,总觉得女兵不可以像女军官一样留长发、穿高跟鞋和简单化妆是对女兵的歧视。她尚且还没意识到士兵的外在,既是内在的反映,也会反过来增强内在的精气神。这就好比我们国家的部队严格要求战士的内务,绝不仅仅是因为豆腐块一样的被子十分“强迫症友好”,为了追求“表面光”,而是因为这些细节提醒着战士们,他们是纪律严明的中国军人。
说回老妖婆,年轻时候的老妖婆凭借一副好皮囊,嫁了个仪表堂堂的作训处参谋,但是俩人刚有小孩不久,这个参谋就和旅里卫生队的离婚军医好上了。人家军医是集团军退下来的首长的女儿,所以几个回合下来老妖婆从“一枝花”成了糟糠妻。经过一番闹腾,被秋风扫落叶的老妖婆突然就魔怔了。单单是魔怔了其实也不要紧,可是为了控制负面影响,老妖婆被安排在通讯连副指导员这个闲职上,不提也不降,更不转业。好几年过去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铁打的老妖婆一拨又一拨的通讯连女兵。
兴许因为袁祝是全连唯一一个北京来得小兵,老妖婆自然少不了对她的格外“关照”。不过好在袁祝是学霸体质,业务过硬,在连里有连长和指导员的庇护,所以老妖婆带给袁祝最大的损失大概就是袁祝带去部队的上高中时候买得挺贵的“Eland”、“Teenie Weenie”这些牌子的衣服被老妖婆没收归为私有。
然而袁祝寝室里其他那七个女孩儿就不全这么幸运了。见袁祝有“保护伞”,老妖婆就换了别的软柿子捏。有一次,老妖婆在袁祝她们寝室翻出来一部手机,这是寝室里从贵州农村大老远来到东北当兵的姑娘藏在暖气片夹缝里为了联系家里孤寡多病的奶奶的小灵通手机。老妖婆翻出来手机问是谁的,没人敢承认,于是她直接把手机撅断了,摔在地上还用高跟鞋踩了几脚,然后一撩长头发扬长而去。
贵州妹子当时就飙泪了。袁祝这么嫉恶如仇血气方刚的一个人,顿时火冒三丈,追上老妖婆,揪住她的长头发就想要跟老妖婆好好掰扯掰扯——袁祝毕竟是大连出生的,可以算作东北人,东北人一向很讲武德,遇到问题从来不胆怯,大不了先动手再动口——因为暴力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足可以解决傻走畐。再者说,武德充沛似乎本来就是中华文明的“自古以来”,想那孔老二,不也据说是身长九尺有六寸,且武艺高强,射御皆佳。
然而袁祝还是太嫩了,老妖婆也是正儿八经的辽宁营口人,就算平时装腔作势拿腔拿调地说“普通话”,但老妖婆的战斗力也是一流的,而且据说她还曾经把人家女军医打伤进了医院。袁祝一直都还算是挺乖的好学生,根本没有打架经验,她和老妖婆推搡了几下,一个不注意,就侧摔到了地上,脑门儿正好磕到了放在寝室中间的课桌的边角,一溜血顺着发际线就流了下来。
其他女兵见状赶紧上前,趁袁祝斩木揭竿之前把她死死按在地上,和老妖婆连连道歉。尽管如此,老妖婆岂是个善茬,她待到连长和指导员都不在的时候关了袁祝一周的禁闭,还不许人给袁祝送饭。好在有几个胆子大的战友们买通了哨兵,偷着把藏起来的袋装酸奶和小零食顺着禁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