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还在慢慢悠悠往下降,两个人一时无话,袁祝还没完全从刚才那一身鸡皮疙瘩的奇怪感觉里缓过来,于是全神贯注地摆弄起围巾耷拉下来的流苏穗穗儿。
“对了,你从哪听说的圆明园画家村?”其实要搁平常,高瞻不会没话找话和自己手底下的年轻人聊闲天,但是今晚可能对他来说太过特殊,所以整个人不自觉得话多了起来。
“哦,我看过得一本书里写得那个圆明园画家村。”
“什么书还写这个?”
“书名我给忘了,但是还挺有意思的,讲得是90年代初那时候,好多北京玩摇滚的啊玩艺术的啊这些人的事儿,都是真事儿。”
“是么,我那时候上大学,有很多我们学校和北大的学生都住在画家村里。”
和几个好哥们租房子住在画家村的那段青春岁月,是高瞻内心深处的珍贵回忆。大概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真的让高瞻感慨良多,不然他轻易不会和人分享这段充满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的生活经历。
“我听说过,而且不是说唱歌得那个李健当时也住在那嘛。”
“是,画家村可以说是我们的乌托邦。”说到这里,高瞻推了推眼镜,看着电梯门反出来的自己,微微叹了口气。
“真好啊,可惜了,现在那块早就拆成地铁站了。”袁祝撇撇嘴,她上中学的时候,坐公交车上下学的路上正好见证了那座地铁站从无到有的全部过程。
眼见着电梯快到地下一层,袁祝换上她招牌式的眯眯眼笑容。“那,祝贺高老师事务所成立十周年!祝您接下来的十年更进一步。”说着袁祝挥挥手告别高瞻。
“谢谢。路上注意安全。”高瞻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向袁祝挥挥手告别。
接着袁祝开着她的银色小polo进三环北上。高瞻这边,这个点儿的地下三层停车场相比于他早上到公司的时候空了很多。除了几辆落满了灰的、万年没挪过窝的商务车,只有高瞻的那辆黑色Q7还孤零零地趴在车位上。
白色节能灯把前翼子板上挂得泥照得格外清楚。没办法,春节前高瞻匆忙开车去武清的在建项目工地时,刚化开的雪浸泡了整个工地的土路。从工地回来之后他家附近的洗车店已经停业回家过年去了,高瞻也忙忙叨叨一直没顾上找个坚持营业的洗车店,于是他就开着这么脏兮兮的车到处跑,过了春节,然后迎来了今天这个事务所成立整十年的纪念日,同时也是他四十九岁的生日。
点了一下车后座上要带给父母的烟酒糖茶、瓜果梨桃儿,高瞻把行李袋大小的随身挎包扔在副驾驶座儿上。着了车打开空调,解下围巾,高瞻翻出一盒不知道在车里放了多久没开封的玉溪,撕开包装点了一根——平时高瞻偶尔抽抽雪茄,但此时的他需要抽颗烟静一静。
烟草的味道和咖啡的味道交汇,说不出来的苦味在高瞻的口腔和鼻腔里蔓延开来。
电台里正好是北京交通广播的《蓝调北京》节目,伴随着舒缓的音乐,高瞻奔着三环,往北向父母家赶去。
第3章 3
高瞻父母家住在清华校园北边的一小片家属区里,住户基本都是和老爷子老太太岁数差不多的退休老教师。
爬上三楼,高瞻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举着钥匙开门,但不等他转动锁芯,老式防盗门里的木门就打开了。
“回来了?外面冷不冷?”开门的是高瞻的父亲,高远山老爷子退休前是清华自动化系的教授。
“还行,不冷。我妈呢?”
“厨房煮饺子呢。”说着,老爷子接过来高瞻手里大包小留的东西。
“都这么晚了,煮什么饺子呀。”
春节前高瞻在家过了他的农历生日,但老爷子老太太也没忘记今天是儿子的阳历生日,所以一大早去早市的回民摊儿买了牛rou,还有新鲜的活虾,老两口吃完晚饭之后,老太太又特意再开火准备了高瞻爱吃得板栗烧牛rou和三鲜馅儿饺子。老夫妻就这一个孩子了,所有的宠爱都在高瞻身上。
闻声,高瞻的母亲从厨房过来,“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外面冷不冷啊?开车没喝酒吧?”
“没喝酒。这都是朋友寄过来的特产,腊rou啊还有别的什么的。我又不开火,您跟我爸吃了得了。”
高瞻并不饿,但还是乖乖坐着吃饺子。
老爷子老太太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老太太简单问了几句公司聚会的事儿,老爷子跟着电视上国际时政评论节目里专家的点评评论了几句,老两口也不过多打听别的,不一会儿就回屋睡觉了,留高瞻一个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洗了澡之后,兴许是吃的太饱,高瞻泡了杯普洱茶,躲在自己的小卧室里打开电脑准备消消食再睡。
高瞻父母住得房子属于那种学校集资盖楼之后分得老房子,年头儿有点久。虽然老爷子退休之前是教授,但是房子的面积也就在100坪左右,格局一般,进门是见方的一个小客厅,因为朝北所以采光不太好,左手是餐厅厨房,餐厅厨房挨着朝南的大主卧,玄关右手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