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园打量这少年,唇红齿白,容貌朗朗,衣裳虽然半旧,但色泽依然鲜亮,可见料子并非凡品。头簪的一根简洁的玉簪,也非俗物。还有他骑的那匹马,苏园虽不认品种,但瞧其大红枣色皮毛,矫健的体型,就知非比寻常。
“在下杜诒,见过诸位官爷。”少年有礼有节地行礼。
“小兄弟似乎很了解衙门查案的次第?”方仵作得知是他主张保护现场,便好奇问他一句。
杜诒应承:“家父曾在河东路提点刑狱,由此才略知一二。”
方仵作一听这话,再打量这小兄弟的衣着,方知自己眼拙了,没想到这位是个人物。
“冒昧问一句,小兄弟的身份是?”
杜诒这才表明他是宰相杜衍的幼子。
方仵作大惊,忙行礼见过。
杜诒忙表示不必客气,一切如常便好。他巧妙地观察到那名随方仵作同来的女子,在听说他的身份时,面色并无太多惊讶,也不像他所见的大多数人那样,在知道他是宰相之子后,就立刻变换态度,阿谀取容。
方仵作将尸身翻过来后,便见死者胸口处有血迹,“苏姑娘来看!”
苏园按照方仵作所指查看,见伤口是个黄豆大小的血洞,正中死者心脏的位置。
杜诒在旁听方仵作称呼这女子为苏姑娘,惊讶扬眉,细致打量起苏园。
前些日子,平远侯府的Yin婚案闹得沸沸扬扬,他曾听父亲提过,受害者是开封府的老捕快之女,姓苏。说她是一位十分聪敏勇敢的姑娘。她在遭到平远侯及其三子曹谨的迫害时,机灵敲锣,吸引了众做客官员们的注意,故此终于当众揭发了平远侯父子的丑恶。
虽没有完全去确认这位姑娘的身份,但杜诒觉得能办出那般果敢之事的女子,必然如眼前这位苏姑娘的气度。况且开封府当差女子本就少,加之她刚好姓苏,年纪轻,几乎可以确认就是她本人。
“一般的锥子比这细,也没这么深,这倒像是特制的武器?”
苏园的话引来方仵作的赞同。
随后,二人一起查看尸身其它情况,除了脸和裸露的肌肤有几处轻微擦伤外,再并无明显外伤。而这些擦伤应该是在抛尸的过程中,被草木剐蹭所致。现场周围都比较干净,除尸身外草沟附近的草都没有踩踏过的痕迹。
方仵作通过尸表情况推断,死者身亡至少半日以上。
“这条路白日来往人多,凶手选在这位置抛尸,显然是故意想被人发现。”
一般人杀人,都会慌得藏尸。凶手如此张狂抛尸,其有何目的?仅仅因为胆大?
苏园见死者衣衫挂着尘土,双手有厚茧,暴露在外的皮肤因遭受日晒比较黝黑,该是常年干粗活劳作之人。
白玉堂这时骑马赶来,白福跟在他身后。
白福率先跳下马,直奔草沟查看死者的脸,随即变了脸色,冲白玉堂回禀道:“是他!”
白玉堂目光扫过尸首,鹰瞵鹗视,神色顿时凶戾至极,便欲立刻调转马头离开。
“五爷留步。”苏园喊道。
白玉堂居高临下地斜睨一眼苏园。
“五爷认识死者?”
“嗯。”
白玉堂调转马头后,白衣随之翩然飞起,矫健的背影桀骜孤冷,令人感觉到浑身都透着煞人的杀气。此时他就如一只被激怒的狮子,任谁都挡不住他恣睢杀敌的脚步。
“这名死者是任大牛?”
在场的人都被白玉堂这气势给镇住了,只有苏园还敢快嘴追问他。
苏园见白玉堂身形顿住,立刻凑到白玉堂马前,温声对他道:“我今晚打算做雪花酥,五爷可愿意赏脸?”
这话表面听着,不过是苏园向白玉堂发出一个简单的邀请,实则她却在变相要求白玉堂做出选择。是要意气冲动,拒绝她和她的雪花酥,立刻离开;还是要给她一个面子,把情况讲清楚。
当然,若选择不给面子,那后续问题可能会比较大。他不仅今晚没有雪花酥吃了,以后可能也不会有了。
白福这时已经急忙骑上马,打算跟紧自家五爷。
五爷的脾气他可太了解了,遇到这种事,不立刻杀过去绝不是他的性格。若自己行动慢一步,恐怕就追不上了。
白福用小腿夹紧马肚,手握好鞭子,正准备策马飞驰的时候,忽见自家五爷竟从马上跳下来了。
白福满眼诧异:发生了什么???
“任大牛是婺州永康钱王坑的挖矿雇工,他有冤情上告,从婺州前往江宁府,却在半路遭人追杀。因知我行侠仗义的名声,他便跑去金华白府求助。家里人在知悉他的经历之后,亲自护送他至江宁府,助他上告。
不想那江宁府竟不论是非,先拒了任大牛诉状,后便有贼匪夜袭,欲再行刺杀任大牛。怕是官官勾结,江宁府已不干净了,家里人便书信与我,派人护送任大牛来开封府,欲求包大人帮忙——”
一记嘶鸣声突然响起,打断了白玉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