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花旦也奇怪得紧,身处虎口尚且不知,还在争这么个露面的机会,活像是鬼迷心窍了。
吴随员双目受创,估计刺痛得厉害,这时候当然没什么好声气,连连催促之下。花旦Yin着脸,倒还真从怀里摸出了几盒胭脂油彩样的东西,掰着年轻人的面孔,拍了一层淡粉红色的底彩上去。
年轻人眼珠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感受到了无形的刺痛,只是没能立时挣脱出来,花旦已剜了一点儿胭脂,往他唇上揉去。
“把药掺上才好着色,”吴随员道,“快呀,龙川先生就要回来了,得多按几下xue位,才好让药渗进去,不然轻轻一抹就得掉色......”
他情急之下,话说得颠三倒四,陆白珩却也听出来了,这所谓的药似乎有辅助着色的作用。
花旦蘸饱了胭脂的指腹已经悬在了年轻人的唇峰上,却又被他催着,从桌上的铁盒里剜了一点儿碧绿的药膏,那种冷飕飕的薄荷味一下就浓烈到了呛鼻的地步,陆白珩猝不及防,竟然被熏出了个喷嚏。
“谁?”吴随员立时喝道。
陆白珩揉了一揉鼻子,不免有些懊恼,却见那花旦不知发了什么疯,忽而伸手在年轻人唇边乱画一气,一道道狼藉的胭脂痕,直没进了腮边,落在雪缎一般的底子上,何止是刺目。
掺杂在胭脂里的药膏显然极富刺激性,年轻人闷哼一声,在中年人的钳制下猛然挣动起来,面孔不停转侧,吴随员在费力压制他的同时,不免撞见了那一片狼藉的胭脂印,蜡黄面色当时转作铁青。
花旦却毫无察言观色的本事,只是发疯一般扑在他身上,嘶声道:“你敢让我给他做配!我吃了这么多苦头,等了那么久,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抢了我的戏去,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苏锦秋走了......”
他两眼发直,那股子怨气蜂虿一般往外钻,脸上胭脂鲜红得能沁出血来,吴随员眯着双眼,忽而将年轻人推在桌上,转而一把扭住了花旦的胳膊。
“行,那就遂你的愿!”
他扯着花旦,跌跌撞撞地步入了院中,不多时,院门从外打开了,有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同他交谈几句,便放行了。
陆白珩也就是趁着这时候,翻进了窗里,他才刚落地,已经有一道人影立在面前,单手将年轻人的面孔拨正了。
是陆雪衾!
他大哥低着头,目光闪动,那种静默不像平常,而像是蛰伏着什么深而黑的东西,只是陆白珩一时看不清他目光的落点,仅仅注意到了他的手。
陆雪衾五指间鲜血淋漓,秽臭不堪,不用细想也知道,是从犬舍里沾来的,此刻却紧扼着年轻人的面孔。后者胸口起伏片刻,仿佛忽然从梦魇中挣脱出来,一下挣开陆雪衾的手,扶着桌面干呕起来。
陆白珩那时候还不知道记仇,一时还有些同情起他了。
好在那血污里带来的恶臭短暂地镇压住了薄荷香,等那一阵干呕平复下来了,年轻人的双目也终于恢复了清明。
“是你们!”年轻人道。
第103章
年轻人甚至没有问他们的来意,在那双清亮的眼睛里,一切都仿佛无处遁形。
“你们倒是好胆色,龙潭虎xue都敢来闯,”他伸手在唇边一抿,飞快嗅了嗅气味,道,“我知道里头有什么了。绿茵沉......分明就是苦艾酒,我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连这都没有尝出来?”
照年轻人的说法,他小时候患有眼疾,各路药方都用遍了,只对一味药过敏,一碰上就两眼酸涩。他先前喝酒时便觉得双目刺痛,只是剂量太少,又有些思维迟钝,没能立时察觉出来,直到碰上了这只药盒,里头萃取出来的高纯度苦艾成分一下就刺激得他流泪不止了。
苦艾作为药草,虽没什么稀奇之处,但苦艾酒却是臭名昭著了——这一种被称为绿色缪斯的美酒,生来与幻觉和癫狂为伴,能使人神魂颠倒。等神经中枢被攻占后,种种急速膨胀的丑恶幻象就挤满了视野,仿佛腐尸上爬满了绿莹莹的蛆虫。也正因如此,苦艾酒在早些年间就成了西方的禁酒,年轻人也是只闻其名。
至于他们所喝的那一种,里头或许还掺了其他神经毒素,终归是使人感知麻木,血脉贲张。
“那种酒,你喝了多少?”陆雪衾问。
年轻人道:“我最近有些身体不适,加起来也就喝了半壶,虽也有些头晕脑热,却从没像刚刚那样乏力过。”
“酒里的东西已经种进去了,”陆雪衾道,“药膏是引子,一触即发。”
他将那只药盒捡在手里一看,药膏照面生青,香气奇寒透骨,他却是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晕眩之态。
“果然,”他道,“两者要碰在一起才会生效,以免施药者自己误受其害。”
他把玩药盒的同时,年轻人闭了一下眼睛,往后避了一避,这种本能反应让他像是畏于雄黄药性的蛇,陆白珩注意到他的眼角一下就泛红了,很有些酒醉后的不胜之态。
陆雪衾手上的动作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