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花旦眼皮深狭,又长年带妆,难免有些无伤大雅的细褶,被他这么诘问了一番,不免脸上变色,急忙从身上摸出一只铁盒来。那里头碧绿的膏体才刚露出来,梅洲君就闻到了绿茵沉酒奇异的清凉气息,那味道非但不能提神醒脑,反而令他一阵阵晕眩起来,仿佛酒醉一般。
这......这绿茵沉酒还能充作外用的膏药?听这两人的口气,仿佛还有增白去皱的效用。
通宵达旦的酒宴......龙川寿夫的奇异癖好......看人时眼珠偏斜的角度......绿茵沉酒......药膏......妆面......众人脸上奇异的血色......不能有半点儿褶皱......
梅洲君脑中阵阵纠痛,简直像有针芒在拼命闪烁,又被上涌的晕眩感所淹没,无论如何也捉不住寒气的源头。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正思忖间,花旦抖着手,拿指甲盖小心刳了一点儿药膏,还迟疑着不敢用。吴随员却等不及了,抢先剜了一大块碧绿的膏体,十根手指掐住他额角,拼命按揉起来。
那药膏里不知加了什么东西,花旦当场惨叫一声,整个人仿佛被抽了线的活虾,在无形的沸水间血淋淋地抽搐起来。
“不行,药太多了!好冷......好热!”
事到如今,吴随员哪里会放他?那一双手连带着胳膊肘一起,死死挟住他的头面部,十指简直要扎进他的各处xue位里。花旦痛苦不堪,死死抠着窗玻璃,整张脸都被挤压得变形了,衬着那一脸的油彩,说不出的狰狞。
吴随员咬牙道:“龙川先生可等不了你太久,这阵疼过了就好了,您就是天上的嫦娥,仙山里的贵妃娘娘,再也老不了了......”
花旦也是头一回用这样的猛药,手背上青筋直跳,就连眼白都渗出了一股骇人的血色,也不知哀叫抽搐了多久,应当是翻过那一丛刀尖般的剧痛了,突然一头撞在玻璃上,不动了,目光却有一瞬间的聚焦。
他直勾勾地看向了梅洲君!
也就是在这极为惊悚的一瞬间,梅洲君心中终于掠过了一道灵光。
窗玻璃上太干净了。
在这样的挣扎下,花旦脸孔上的油彩竟然半点儿都没沾染到玻璃上,不,还不止,他甚至连汗都没有出!
这哪里还像是人类的皮肤?反倒像是雪白的缎面,绣着一对黛眉胭脂眼,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这种变化显然不是能一朝一夕所能达成的,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无论他怎么回想,都只记得酒席间冷飕飕的薄荷香,连席间众人的面孔也看不清了。
梅洲君心中的悚然终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花旦哀嚎惨叫了这许久,偏院里却依旧只有着喝酒划拳的吵闹声,没一个出来探听究竟的,这酒真是邪了门了,仿佛是醉在骨头里似的,不知不觉就将人隔绝于世外。
梅洲君虽没能一举摸清吴随员的底细,但显然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候了,窗里已经没动静了,只能隐约望见吴随员一手抱着花旦的头顶,低头不知在弄些什么。
梅洲君当即踉跄一步,整个人栽倒在了窗上,撞出了砰的一声响。
这一下可谓先声夺人,吴随员被骇了一跳,猛然抬起头来,梅洲君佯醉支着半边脑袋,接着手腕的掩饰飞快掠了一眼,只见对方手里抓的乃是一支炭笔。
他还在给花旦上妆?
梅洲君不胜酒力,脸上也是货真价实的绯红,好不容易抓着窗框直起身子,那眼神还是涣散的。
“有茶吗?”他低声道,“茶!”
吴随员凝视他片刻,脸上突然泛出了一丝奇异的笑意。
“你倒是送上门来了,眼睛生得这么漂亮,可惜不是个花旦......”
梅洲君不耐道:“茶!”
他也是醉得昏了头了,自己伸手在桌上乱抓,那装药的铁盒被他一下打落在地,吴随员竟然也没急着去拾,而是提了一盏小灯,朝他走了过来。
有了这么点微弱的光线,梅洲君看得更清楚了,花旦还侧卧在地上,半边脸雪白细腻到了骇人的地步,隐约能看到炭笔的痕迹,将脸上各大xue道缀连成线,直到没入颈中,活像是一幅经络图。
为了这一眼,梅洲君也付出了些小小的代价,吴随员的Yin影投落在他身上的同时,一双手就在他面孔上抚摸起来,那上头显然还有一点残留的膏体,一股极其辛辣的痛楚铁锥般钻进皮肤里,滋味极端难以形容,梅洲君打了个冷颤,险些闷哼出声。
难怪花旦方才会惨叫成那个样子!
梅洲君作势又踉跄了一下,沿着房门软绵绵地滑坐下去,吴随员一时没能拉住他,竟然探出半边身子,去搂他的脖颈。
梅洲君跟没骨头似的,立时朝吴随员的方向倒栽过去,电光石火间,已伸出两指在对方两眼间飞快一抹。
方才偷偷从盒盖里抹来的膏体,就这么被揉进了吴随员眼中!
梅洲君当时已经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