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珩再一低头,望见电报纸上竟然又是那几句酸话,什么“杏脸桃腮”,和前几日的一模一样,下意识道:“你不是拍过了么?”
也不知这句话戳中了年轻人的哪块心病,他竟然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脸色霎时间由青转白,没等陆白珩把他拉起来,他已经一把扯回了电报纸,没命似的逃出了电报局。
陆白珩那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偏偏那天夜里下了大雨,陆雪衾迟迟未归,电报局里异常昏暗,只能听见风雨一阵阵扑在窗上。他设法截断电源,托辞断电,独自留在局里抢修。
当时的他绝对不会料想到,那夜大雨之中,竟然涌动着无尽的血腥气。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对面小楼上的灯光闪了几闪,突然熄灭了,那正是陆雪衾传来的一条短讯——可杀,勿妄动。
看来又是一路不成气候的追兵。陆白珩正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心痒难耐,恨不得能拿这几个杂碎练练手。但他心里也清楚,这些人一旦落到他哥手里,就仿佛从未出过娘胎,一点影子都不会留下。
直到一串枪响洞穿了雨帘。
——砰!砰!砰!
陆雪衾怎么可能在这附近动手?
陆白珩心中一凛,只道是出了什么变故,当即悄然而出。电报局外一片漆黑,似乎连附近的电路都被切断了。这种动静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军阀武备,车大灯的影子从街巷深处蛇行而出,在大雨中亮得发寒,很快就有叱问声响起。
这地方势力更迭频繁,新来的守备军唯恐坐不稳屁股,常常盘查,平时应付起来并不困难,只是眼下显然不是添乱的时候,就在陆白珩退回电报局的途中,踢中了什么东西,血腥味立刻弥散而出。
以他多年出生入死的阅历,哪能不知道这是什么?
陆白珩暗骂一声,这死人偏偏就横尸在电报局的后门边。这伙大头兵哪怕蠢笨如狗,也能闻着腥味追过来了,平白添了许多麻烦。
他拿火机照了一照,入目的赫然是一身沾满了泥土的青布长衫!白天所见的年轻人倒扑在泥水里,肚破肠流,看起来是挣扎颇久才气绝的。
难不成是陆雪衾杀的?
陆白珩满腹疑云,好在有个毁尸灭迹的老本行在,就在他拖起尸首时,突然听到了一串轻微的簌簌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跌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叠信纸?
陆白珩手快于脑,就在匆匆一瞥间,把这要命的祸患抓在了手里。这一叠信纸被血水浸过,只能隐约看出个大概,几乎每一页上,都用蓝墨水画了几幅女子小像,正面侧面俱全,结构Jing准,附有几行眼熟的酸诗。
信纸上的女子样貌各异,各个年纪颇轻,脸颊丰润,颇有些少女的娇憨之气,只是在血水浸泡下,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凄厉。
最末一页则是一封言辞客气的来信,说是白先生最近遭遇的医疗诉讼官司,龙川先生已经听说过了,很是同情,但如果没有抱定必要的决心,就不要再来打扰了。
陆白珩匆匆翻了一遍,心中疑云更重,很快又从年轻人身上翻出了一些零碎的私人物件,似乎有些行医的手稿,唯一算得上特别的就是一只标有增白去皱的药盒,里面装了一瓶蓝黑墨水,但也已经见底了。
他也来不及细想,飞快处理了年轻人的尸体,就退回了电报局中。
电报局里漆黑一片,一道人影临窗而立,一缕异常凛冽的血腥气从他身上弥散开来。
是陆雪衾回来了!
陆白珩当即反手锁了门,道:“大哥!电报局后门有一具尸体,是你杀的么?”
陆雪衾摇头道:“这次的追兵毫无顾忌,沿途放枪,估计和守备军搭上了关系,这地方不能久留了。”
陆白珩心中了然,看样子还是这年轻人时运不济,中了流弹了。
“行,”陆白珩道,“我这就把痕迹处理了,对了,我从他身上发现了这个,有能派得上用场的吗?”
做他们这种行当的,很少有忌讳,有时候还要借用死人的身份,好为下一次改头换面杜撰出合适的背景。
陆雪衾展开那叠信纸翻看了一遍,目光忽然停留在其中一页。
那上头用蓝黑钢笔匆匆写了几行字,满纸卿卿,似有声泪俱下之嫌。大意是当初将你献给龙川先生,确实是无奈之举,想必以你的青春美貌,也过上了更好的生活。现如今我资费耗尽,刘大帅的人又为我们当初那段私情追索甚急,还请你将我引荐给龙川先生,让我有个落脚避难的地方,也不枉我当年救你出苦海的一段情意。
这番话可谓是无耻之尤,年轻人写到最末,增删数次,还是用钢笔胡乱划去了。
只从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也能看出,这位龙川先生似乎是个好色之徒,而且偏爱脸庞丰盈的青年女性。
“龙川......”陆雪衾沉yin片刻,又取出先前那封来信,仔细查看起来。
陆白珩道:“我刚刚看过了,上头没有落款,也没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