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背后,正是一条钉死的桌腿!
他不假思索,单手钳制住梅洲君的同时,另一手去抓桌腿,试图控制住身体的走势,以免撞出一声足以惊动旁人的闷响。
梅洲君顺势粘带过去,反手摸上他手肘,几根手指沿着尺骨边缘上行数步,一把擒住他肘侧的鹰嘴骨。
鹰嘴骨异常坚硬,对于练家子而言,更是肘击的利器,这软绵绵的一掐自然起不到什么作用,只是梅洲君那三根手指也跟会开腔唱戏似的,说变调就变调,就着捏住鹰嘴骨的姿势施加了一股微妙的柔劲,化作一个牵引的动作。
他还没察觉出这一捏里的力度变化,那腰背又施展出惊人的粘性,在一瞬间齐齐发力,裹着他往另一边桌腿撞去。这么两轮过后,梅洲君就从铜墙铁壁中挣出了足够的余地来。
几乎与此同时,凤襄从二当家这一通拳打脚踢之下勉力缩成一团,把半边身子钻进了桌底,正正与两人擦了一回肩。
她“啊”地惊叫了一声,慌忙用手去摸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这黑暗里发生的一切,就仿佛一出默不作声的哑戏似的,谁都看不见谁,但那一来一回的存在感却异常鲜明,几乎合着无形的锣鼓声。
二当家粗重的喘息声,慢慢下降到了桌边,非常刻意地放缓了。这应该是个低头搜寻的动作。
果然,片刻之后,一只巴掌就猛地捅进桌底,左右挥动了几下。
凤襄见了鬼似的,一个劲往桌底下挤,只是她那条油光光的长辫子早就被扯得蓬散了,又被二当家的鞋底那么一踩,当即如蜕皮的rou蛇一般吃痛痉挛起来。
二当家的手就顺着这条惊恐的蛇脊椎搜查过去了。
“你出来,把东西交了,我不打你。”
他口气是缓和下来了,只是凤襄的头皮都快被钢针般暴跳的发丝绞烂了,哪里猜不透这匹夫胸口里蛰伏待发的火气?她就是有再多的花花手段,也被这一通毒打吓怕了,半点施展不出来,正六神无主间,突然听见有人在耳边轻轻嘘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吃了哪门子邪药,竟然被这一声镇在当场,痴痴不动了。
二当家顺势摸过去,勾手一抓,入手的正是一截温热而瘦削的手腕,腕骨轮廓鲜明地凸出着,宛如上好的青玉一般。
他牙关暴凸,手掌上骤然爆发出一股巨力,把这女人猛地往外一扯!这手腕软得跟没骨头似的,在他掌心里一个翻转,就这么褪了出去。
“好大的脾气,”凤襄闷声闷气道,仿佛是被掐伤了嗓子,还低低咳嗽了几声,“瞧你这急赤白脸的样子,我就是想将功赎罪,也......”
“也什么?”
“你就一点都没看出来人家的好心好意?大当家要是知道你昧了他的东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绞了好,回头你也有个交代。”
“他的东西?”二当家被这三两句话戳中了痛处,恶声恶气道,“这老秃驴是猪油蒙了心了,全不顾哥们几个想吃香的喝辣的,辛苦抢来的东西全沉江里了,不服他的人还嫌少?大当家,大当家,我呸,看他这条破船能横行到几时去!我话就放在这儿了,横竖他不识货,往后,他要劫的东西,我就先劫上一轮,也尝尝这头筹的滋味!”
凤襄犹疑道:“这样不好罢?大当家那样威风......”
二当家原本也只是口头上逞英雄,只是被这婊子话里话外闪烁的瞧不起狠狠刺了一下,经年积怨就透过这么个针眼削尖了头往外钻,仿佛一只攥紧的拳头猛然张开,朝四面八方放射出去。
“他算个什么东西!”二当家厉声道,“格老子的,我还偏要......”
他话音未落,脸色就是微微一变,竟然三两步踏到窗边,附耳听了起来。
远处江面上飘来几声异常凄厉的啸叫,长短错落,仿佛含着无形的韵律一般,应当是江畔的猿啼。这猿啼初时还只三两声,渐渐呼朋引伴,群起应和,越来越听不出远近了,又别有一股凄恻在,令人背后一阵阵发寒。
二当家脸色变了又变,忽而伸出一巴掌拍在桌上,竟然也嘬起嘴唇,泄出一串古怪的猿啼来。
他呼声未落,就有一道来自不远处的猿啼同他接上了头,也不知道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二当家忽而冷笑起来。
凤襄讶异道:“还真有人来啦?”
二当家道:“两条日本船,应当也没多少油水,只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凤襄忽而嫣然道:“不错,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嗓子沙哑,这时细听起来,仿佛捏着腔调似的,说不出的古怪,二当家不知怎的,心里突地一跳。
第75章
他心里疑窦丛生,也说不出症结在哪儿,索性擒住凤襄的手腕,拖往窗边,另一手去扯布帘子。
这一扯之下,只听嘶啦一声轻响,布帘夸张地鼓荡了一下,那边边角角登时如破了壳的鸡蛋似的,漏出一注注通红颤动的蛋黄来。只是这鼓荡转瞬即逝,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