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声音,在夜里叽叽喳喳的,吵得他眉头都皱起来。
今天晚上外头没有人巡逻。
弱小的、强大的、坚硬的、柔软的,他甚至无法从这些四面八方而来的拳打脚踢之中判断出人数,更遑论是判断是谁。
在昏暗之中走廊的灯还在一闪一闪的,坏了一盏,墙壁斑驳泛黄,秩序两个字像干涸的血ye,夜里太冷,油漆凝聚了一层薄薄的水珠,在往下淌。
苏知云被拖过整个走廊,连挣扎都懒得挣扎,平滑的地板摩擦过他单薄的裤子、他淤青发胀的皮肤,睁不开红肿的眼睛。
整个走廊鲜红的小字模模糊糊映入他的视野里。
我们是无序的,我们是有罪的,故而应当生来受苦的,我们应当遵循院长的旨意,为愚昧肮脏的自己而忏悔,为苦楚而发出赞歌。
有人说:“现在知道为什么院长一再强调秩序了吗?因为没有秩序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你不遵守秩序,就会被有序的世界抛弃。所以我们会惩罚你。”
“直到你明白什么是有序。”
“为自己赎罪吧。”将苏知云摁进水池里的那个人脸上竟还是带着微笑的,他好似一点儿不觉得这过分,只是温柔地轻哄着:“每个人都是刚开始都是这样过来的。”
无数密密麻麻的人影站在他身后,这小小的盥洗室里竟然挤满了年纪相仿的少年,他们无声地观望着这一场水淋淋的暴行,眼眸亮得像夜里燃起的火把,熠熠生辉。
松了手之后苏知云倒在脏兮兮的地上,鲜血、汗水将他的头发弄得黏糊糊,shi哒哒。
很悲惨,用伤痕累累来形容都显得肤浅。
旁边有人看见苏知云在小声地说什么,于是就低下头,听见他因为疼痛而显得疲软的声音,炸如惊雷。
“你们……不是在让我赎罪。”
“你们只是觉得有趣。”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蜡烛
李凯瑞来的时候苏知云还在擦鼻血,腥甜的血ye往喉咙里淌,又弥散到舌尖,一股子铁锈味。
咸得有点恶心。
苏知云纸也没有,拿手去擦,血都擦到脸颊两边了,李凯瑞很愧疚的样子,可怜巴巴,好像被打得不成人形的人是他一样。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被教官叫过去了,应该提前告诉你的。”
太痛了,浑身身上发烧似的疼。
“你们只是觉得有趣”——苏知云这么说的时候,对方脸色很难看,然后就将他狠狠磕在盥洗室的水池上。
他眼睛要眨不眨的,疼痛让他有些疲倦。
李凯瑞还在那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苏知云的神思却涣散了,飘到其他地方去,少年的声音不太能进的了他的耳朵。
他有点想让李凯瑞住嘴。
因为很吵。
但是没有力气讲话了,苏知云只能半死不活地蜷缩在脏兮兮的盥洗室里,看见窗外的月亮很小很小一弯。
李凯瑞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原本就要睡过去了,却忽然手掌背一痛。
苏知云又睁开了眼睛,李凯瑞却没说话,他实在有些看不清,就努力地睁大了眼睛,雾蒙蒙一样的视线渐渐清醒了。
好一会儿,李凯瑞结结巴巴地讲:“我看你好像要……要睡着了就掐了你一下,不能在这睡的,得回去。”
“你先走。”
苏知云连多说几个字的力气都没了。
“那不行的,你这么虚弱,万一倒在这就再也起不来怎么办?”李凯瑞咬重了“虚弱”两个字,然后就讲:“我背你回去吧。”
苏知云眉头皱了皱,他的眉毛眉峰不明显,有点儿弯,这让他的气质不偏向于尖锐,很柔和。
不然他本来是应该戾气深重的长相,五官轮廓都锐角居多,该黑的地方就是乌黑的,该白的地方又是雪白的,色彩对比太过明显,却硬生生叫眉毛和眼睛去了这大半锐气。
他模样实在不好看,鼻青脸肿的,野兽一样喘着粗气,而李凯瑞就像是见到什么稀世之宝,对待他殷切得过分。
直觉让苏知云并不太喜欢这样过分的亲近,他从放空里回过神,火辣辣的痛楚也一并回过神。
“不了。”
但李凯瑞很坚持。
“让我背你吧,这不丢脸的,再说你受伤了,需要好好休息。”
好像鸡同鸭讲。
最后苏知云没有拗过李凯瑞,对方硬要背他,直接就往身上架,少年影子拉的很长,他真的很瘦,裹在骨架上的只有层薄薄的肌rou,硌得苏知云受伤的地方更疼。
尤其是李凯瑞力气不算大,走路踉踉跄跄,走廊里寂静无声的,在摇摇晃晃的月影里苏知云听见李凯瑞在唱歌。
大概是自己胡诌的歌,连歌词都没有,只有悠长的曲调,可能以李凯瑞的力气背着苏知云实在吃力,声音跟月影一样都碎成好多片。
苏知云太累,又太疲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