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死过这么多人的城市,一般人都会有所忌讳,不立刻躲得远远的就不错了,怎么还有直眉楞眼往里钻的!
这孩子是真没听懂,还是纯粹的不怕死胆子大?
希迪才不管那么多,偏头看疫医,问他:“城里不是已经没有病人了吗?”
城里确实已经没有病人,不幸染病的居民要么症状不重、已经痊愈,要么……
就是已经死去,被拉到城后的森林里,和他们用过的东西一起被焚烧掩埋。
城里也大范围地灭过鼠,现在至少在地表上,再也找不出一只能够传播瘟疫的生物。
但是……
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房顶上的黑鸟一动不动,完全不怕人,就算三人从它们下面经过,也只是调整了一下面向的角度,盯着希迪和布瑞斯踩过城里的石板路。
它们是报丧鸟,只在有死人的地方出没。
它们在等待没能被及时处理的尸体。
疫医跟在旁边,还在苦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旁边还有一条小路能通往下一座城镇——”
那是真正繁华又漂亮的城市,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在那里见到一些其他种族的生物,是最适合旅人休息游览的地方。
他们没有必要非得在这座死气沉沉的死城里逗留。
希迪停下了。
疫医松了口气:“你终于……”
小孩感觉这人热心得有点过头了,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他:“为什么?”
疫医一愣:“什么?”
希迪:“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们?”
他们是不听劝告、一意孤行的外乡人。
哪怕真的死在这座城里,也不过是多烧两具尸体的事情。
疫医见惯生死,连本城人都照顾不完,不该对他们这么上心。
直直地面对少年清澈的疑问眼神,疫医叹了口气,语气柔和起来。
“我毕竟也是个医生。”他说,“救死扶伤是我的任务,这是我该做的。”
疫医很有责任感,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陷入危险而无动于衷,这不可能。
他想了想,又说:“而且,我……我从前有个弟弟。如果他还在,现在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希迪:“从前?”
“嗯。”疫医短暂地停了一下,语调如常,“他死了。”
可能是看出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态度坚定,没法被他劝动,疫医干脆跟在了他们旁边:“两位是第一次来这里?”
希迪看了布瑞斯一眼,布瑞斯自觉接话,点点头:“是这样。”
“哦。”疫医点点头,“那你们恐怕也不知道……这不是这座城里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
他话里暗示明显,布瑞斯比希迪要含蓄很多,就问:“‘这种事’是指……?”
疫医轻哼了一声:“瘟疫。”
他说这话时,语调古怪,像是在回忆,也像是有些抗拒。
“十年前也有过一次,不过那次没这么严重。”疫医说,“死的人也不多,很快就平息了,这次……”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转头看希迪,又问:“你们真的不能离开?”
希迪也态度坚决:“我不走。”
布瑞斯跟着道:“您不用担心我们两个——您瞧。”
简单的劝说是劝不走这人,希迪对残害普通人没兴趣,布瑞斯的态度愈发温和,只是伸出一只手,手上就浮现出了一个紫色的魔法阵。
疫医愣住了。
“原来……”他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您是魔法师。”
魔法师本身并没有驱逐瘟疫的能力,但架不住实在稀少,普通人对于他们拥有各种各样的想象。布瑞斯搬出这个身份,疫医也就没了话说。
可他看着那个年纪和自己弟弟差不多大的少年,到底还是没忍住最后一点关切,还是问:“两位今晚有住处吗?”
布瑞斯:“或许,这座城里的旅店……”
“关门了。”疫医摇摇头,“弄成这样,还开什么旅店?城里没事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短短十年内,城里就蔓延起两次要命的瘟疫,没受到影响的人早就带着东西搬到了别的地方,还留在城里的,要么是对这座城有很深的感情,要么……就是被什么东西牵绊住,想走也走不了。
因此,虽说瘟疫带走的是二分之一的人口,但街道上还是没有人影,许多人家门窗大敞,空空荡荡,显然里面的人走的时候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
这里的居民已经对这里失去了希望,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而外面的人听说了这里的传闻,也不会像布瑞斯和希迪一样冒着生命危险进来。
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们找一个能住的地方……但即使是魔法师,也不要在这里呆太久。”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