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为丈夫,理该帮她报仇,护她周全。可他不仅是她的丈夫,还是臣子,是天子门生。他不能辜负天子的信任,做一个叛徒,亦不能置妻子的苦难于不顾,做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燕燕,容我想一想好么?”
燕燕知道他的为人,要他归顺比要他的命还难,见他没有回绝已是惊喜,点了点头,挽住他的手臂,道:“如星,只要你答应我这一次,往后我都听你的。”
谈璓转过脸来,笑道:“我怎么敢叫长公主听我的?”
燕燕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眼波将流,道:“我不稀罕做什么长公主,我只想做你的夫人。”
谈璓目光爱怜,伸手抚过她细细的眉梢,道:“天不早了,你一路赶过来想必也累了,睡罢。”
即便这是一场Jing心的算计,他也相信她的情意,为着这份情意,他甘愿坠入冰河。
两人宽衣就寝,燕燕紧紧抱着他,生怕他会跑了似的。谈璓借着月色看她的脸,睡着的时候很有几分纯真,总叫人舍不得。
次日一早,谈璓带人出去探路,叮嘱她不要出行辕。早上和中午送来的都是粗茶淡饭,大将军如此,底下的军士自然更不好过。朝廷腐败,又接二连三地打仗,就是山东,河南,山西三省也挤不出多少军饷。
燕燕在行辕住了两日,时不时地听见不远处有炮火声,心惊胆战。
这日暮雪纷纷,谈璓在路上遇上一队敌军,回来时把身上的血擦干净了才进屋。
屋里炭火不足,冻得燕燕裹着斗篷坐在榻上,把两只手拢在嘴边直哈气,见他回来了,上下打量一番,露出几分安心的神色。
谈璓走上前,亲了亲她的脸,歉然道:“让你在这里受委屈了。”
燕燕摇头,握住他冰冷的手,道:“每日能看见你,便很好了。”
他何尝不想与她长相厮守呢?说好一起去成都看花沽酒,隐居终老,只怕是不能够了。
谈璓面色一黯,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道:“路上打了两只兔子,给你解解馋。”
小火炉里温着酒,侍卫将烤好的兔rou端上来,油滋滋的,香气四溢。
酒是烈酒,吃了一会儿,身上暖和起来,燕燕面泛霞色,一手支着头看他,忽把两瓣朱唇凑近,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油印,轻声问道:“如星,你想好了么?”
谈璓点点头,道:“今晚我便归顺襄王。”
燕燕闻言,如同天籁,眸子闪闪,欣喜万分,道:“真的么?”
谈璓笑道:“我几时骗过你?”
一直都是你在骗我,燕燕听出这未尽之言,神色愧疚,道:“如星,对不起。”
长公主头一回向他道歉,谈璓摸了摸她梳成男子样的发髻,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对不起的。”
又吃了几杯,燕燕靠在他怀里,手指刮着他身上的铁甲,撅起嘴,带着酒意道:“等飞卿做了皇帝,我再也不让你出来打仗,每天老老实实陪我。女人的青春就这几年,你好好看看我,往后便不好看了。”
谈璓低头看着她,道:“等你老了,也是好看的。”
燕燕道:“花言巧语,我才不信呢。”说着吃吃笑起来。
谈璓将一杯酒递到她唇边,她吃了一半推给他,他却不吃,放在了桌上。
燕燕有些困了,眼皮黏着,口齿不清道:“如星,你讲个故事给我听。”
谈璓道:“你想听什么故事?”
燕燕道:“随便什么,你讲的都好。”
谈璓笑道:“我倒是想起一出戏,《四郎探母》。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十五载到今日才吐真言。原来是杨家将把名姓改换,他思家乡想骨rou不得团圆。”
燕燕默然片刻,应道:“我和你好夫妻恩德不浅,贤驸马又何必礼太谦。闵妧有一日愁眉得展,誓不忘贤驸马恩重如山。”说罢,撑不住睡着了。
谈璓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轻声道:“我倒是希望你忘记我呢。”将她放在床上,自斟自饮了几杯,天已黑透了。
谈璓叫高嬷嬷进来,给她一块令牌,道:“嬷嬷送公主去西安找襄王罢。”
高嬷嬷吃了一惊,道:“那侯爷你?”
谈璓道:“我会将此间一切禀明皇上,公主谋反,我难辞其咎。我死之后,襄王必胜。”
高嬷嬷脸色大变,道:“万万使不得,公主对侯爷一往情深,你若出事,叫她怎么活?”
谈璓看一眼床上的人,满眼不舍,道:“公主的仇不报,她活着也不痛快。我为人臣子,断不能辜负皇恩,只能如此了。等到襄王继位,公主身份恢复,往后自然有的是人哄她开心,不必忧虑。”
高嬷嬷再三劝说,谈璓心意已决,抱起燕燕道:“马车就在外面,快走罢。”
高嬷嬷无可奈何,随他从后门离开行辕。谈璓将燕燕抱上马车,替她盖好斗篷,不忍再多看,转头下车。
昏昏灯火照着鹅毛大雪,高嬷嬷见他眼睛泛红,素来不待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