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暮还躬着腰,执意离开:“微臣府上还有事。”
“你刚刚这般理由能骗得了绡宓,但骗不了朕。”
帝王偷听也丝毫不感羞耻。
容暮笑了:“可微臣现在饮不得酒,也的确体乏。”
喝不得酒是太医的叮嘱,身子乏了也不像骗人,因为容暮到了宴会后半场面色就凝白起来。
楚御衡看在眼里,也不介意他的抵触:“那你收着这酒,现在不喝就以后喝。这一份同之前的不一样,是朕亲手弄的。”
被塞进怀里的木匣子很重,毕竟是实打实的酒水,险些让容暮一口气没喘上来;但更让容暮惊讶恍惚的还是楚御衡刚才说的话。
这东西是楚御衡亲手做的。
若是以往他定然会欢欣,但楚御衡应当还同闻栗打得火热,即便这样还不放过他?
容暮接过这酒水的心沉重无比。
这就像一道枷锁狠狠的禁锢住了他的骨节,只要他还在宫里,还在灏京,他就逃离不出。
最后还是容暮还是没能回去。
楚御衡强硬地把人留在宫里,还让宋度也进宫陪他了。
看容暮终于离他近了些,楚御衡无端地心情就好了许多,在宫里也好,在宫里御医要什么药材就直接去取,而且那些没眼力劲儿的官员也寻不见人去折腾。
廷尉周成孔,以及太仆许赟那几人也早就被楚御衡暗自记在心里,容暮在丞相府养身子,哪里是去焦灼朝堂之事的。
但看容暮虚疲的模样,楚御衡当晚也没有动他,楚御衡打量了兀自喝药的男子许久。
那药汁光是闻着就苦口,难为阿暮面不改色的吞咽了下去了。
“朕让人给你寻些蜜饯来。”楚御衡微蹙着眉。
“不用了。”容暮一口饮尽了药汁。
但最后一口太过满了些,深褐色的药汁从淡薄唇瓣流下。
在有心人眼里又引起砰然而起的悸动。
楚御衡压下胸口的热烫,接过宋度的白巾和热水后递送了过去:“你且安心在宫里住着,那些闲杂的事就不要多思了。”
御医都说了要少些忧虑多思。
话里都是关切,楚御衡却明晃晃瞧见自己语毕眼前人的晦涩神情。
容暮擦拭去了苦涩的药汁:“天色不早了,陛下快回去吧。”
楚御衡微愣,随即拧起了眉:“阿暮你赶我走?”
“可微臣累了。”言罢,容暮抿下了口齿中的温水,白净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多了些凌然。
楚御衡其实还有几句没说完的话,那便是他还准备了其他的东西。
就是容暮回京以后送他的那一块玉佩,玉料是好料子,但阿暮的雕工着实难以入眼,他这几日闲来就把弄的刻刀,打算将那玉雕弄的更为细致些再反送给容暮。
只是他还差些工夫,将将只打磨好一半。
现在看容暮的确劳累的样子,楚御衡叮嘱宋度要好生伺候着自家大人,就转身离开。
看着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容暮这才放心下来。
现在的他赤条条的一个人,住在哪里都一样。
毕竟何处都会有楚御衡的眼线……丞相府也不一定就比宫里好。
*
容暮就这么在舒云宫住了下来,轻松的日子里还有些许的怅然。
以往会时不时寻着他的君王不见踪影,就像忘记了还有一个他在宫里一样,但他在宫里的用度都极为不错,日子不比丞相府差。
热闹也热闹,毕竟楚绡宓时常过来寻他,不是下棋就是邀他去赏花:“本宫宫里有几株开的正好的梅花树现在雪停了,花开的可漂亮了,阿暮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微臣棋谱还没看完。”
“还是阿暮厉害能静下心来,本宫就坐不住,本宫现在满心满意就想等着开春了去猎场围猎。”
楚绡宓无意之中戳中了容暮的伤心处,他也想御马奔驰,可惜身子骨的拖累……
二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楚绡宓坐了片刻就该走了,毕竟时候到了。
走前她还在容暮耳边絮絮叨叨:“皇兄也忒小气吧啦的,要本宫天天去舒云宫陪着阿暮,又不允许本宫待得过久,害得本宫都不能同阿暮好好用膳,而且皇兄布置下来的书册简直太多了……”
容暮闻言笑笑:“殿下也要每日温书习字的,微臣怎能耽误殿下。”
皇室嫡脉的管育素来严苛,楚御衡当初即便登上王座,也需要日日温习;即便是楚绡宓作为宫中闲散的公主,也得休养身性子,轻易不得松散了自己。
起身送人离开,等容暮再落座时,原本还需翻动的纸页久久未动。
容暮还在看棋谱,手头这本还是昨日楚御衡身边新上任的小太监送来的,说是楚御衡搜寻许久才搜到的,送来给他解闷。
静静看着纸页,容暮怅然。
他没有拒绝楚御衡的安排,甚至没有问自己何时能回丞相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