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度愣神,忽然想起,每年冬日从宫里回来的大人身上总有这样的梅花香气,以及困顿的身躯。
路上,马车平稳行驶。
容暮今日多费了些神,华淮音的事情反复横跳在心间,现在靠着马车里的软靠,容暮还明面上闭眼假寐,实际在思酌。
忽然遇到一阵喧嚣,马车的“骨碌”声也戛然而止。
容暮微蹙眉头,掀开前头马车帘子,就见前头的大道已经被堵了起来,有数十人身穿官府捕头衣服此刻团在大道,旁边还有乌泱泱的百姓。
“大人,前头好像是官府查案拿人,人多了些,挡了道。”宋度探着身子,随后回道。
容暮闻言瞧了过去,他们这是刚刚到了镇远大将军的府邸前,两尊石狮子在门外耀武扬威,但都不抵一袭湛蓝色衣袍的男子来的更有光彩。
等那人转过身来,容暮骤然同他对上了视线,握着帘襟的手骨当即泛起了青筋。
即便只在数日前堪堪见过一面,容暮也将这人认了出来。
是闻栗啊……
第20章 旧人走了
湛蓝色衣袍衣袍在身,闻栗容貌俊朗,当下手上还把玩着一柄长剑。
见他马车停下,闻栗尖利刀刃倏然入了剑鞘。
未曾料到会是闻栗先和他打的招呼,容暮看着闻栗一步步的马车走来,原本悸动的心也随之冷静下来。
“容大人?下官是刚入朝的奏谳掾,闻栗。”
闻栗朝他行礼,而且行的官礼。
容暮眉梢微扬,原本紧握着的拳头现下松开来:“本官之前见过你,不必多礼。”
他本就坐在马车上,比下面站着的人还高了半个身子,而且现在眼前人向他行礼腰背弯下,那模样哪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倨傲神色。
但等容暮让闻栗起身后,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好似这人生来就该光鲜亮丽,腰骨不折的傲气模样。
“现在得了官职,以后承蒙容大人关照。”闻栗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端模着容暮的面色,见马车的清润男子面色如常,闻栗笑意不减,“陛下还说丞相大人在府上养病,出不得府的,丞相大人现在这是打哪儿来?”
容暮还在思索闻栗前头那句话,明湛落拓的双眸里波澜不兴:“从醉仙楼回来,没想到半路会遇到闻大人。”
“醉仙楼啊……”闻栗眯着眼,微微勾起的眼尾在雪光中分外好看,“若不是下官忙着现在来捉人,一定要去那儿尝尝一尝,前几日陛下还同下官提过日后要去尝尝。”
蓦然提及楚御衡,容暮心湖微扬。
昨晚楚御衡还来了他府上,同他亲昵。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容暮也不免被自己突然浮现的想法气道。
“饭菜也当真是极好的,闻大人有空了该多去尝尝。”容暮不置可否,视线从闻栗脸上移开后瞧着宅子外分外热闹的一群人,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闻大人是在忙着什么案子,竟来了此处捉人?”
“丞相大人感兴趣?可这是下官的公务了,即便大人是一国丞相,也不能捷越至此吧……丞相大人从北疆回来伤了身子,自当好好在府上养着才不枉陛下的心意。”
闻栗的脸上又重新恢复最初见面时候的傲慢。
当下被人下了脸子,也让容暮愣怔一瞬。
但他很快就想通了。
闻栗能待在楚御衡身边,自然也会知晓自己是何身份。
在朝为同僚,私下则为对手。
楚御衡身边人的位置自己争不过,现在也无意去争,但在闻栗眼里,他或许都还是个阻隔在他和楚御衡之间的一根刺。
悉数接受眼前男子的傲慢,容暮也不因闻栗的怠慢而气恼,他只气自己还会因楚御衡的私事而心不静。
尤其是闻栗变脸极快,后头那句话与其说是关切寒暄,其实更像代替楚御衡对他的告诫。
伤了身子,多做休养。
楚御衡这是让他放权……
总是心湖波澜四起,容暮面上还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既然如此,下官就祝闻大人一切顺利。”
“承言。”闻栗拱手相送。
容暮琉璃目中泛起浅淡一层兴味,再看一眼喧闹的镇北大将军府,玉质手骨一松,马车的帘襟就阖拢了去。
外头依旧热闹,但马车帘幕拉下之际,容暮面色凝寒。
华淮音之事,他的确不便出手。
容暮抵了一口气,唤道:“阿度,走吧。”
*
一路上,宋度不敢多语。
那个叫闻栗的官爷提起陛下就眉眼带笑,言语之间颇为熟络的样子,而自家大人回京的不畅快似乎都由于那个人。
回到府上,宋度仔细服侍着自家主子。
今日一行也算颇为劳累,回了丞相府时天色已晚,容暮没多久就嗓子发痒开始咳嗽,好在大夫过来把脉,气息随弱但还有序,只叮嘱着要日日用药,不能随意断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