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鹰生辰宴当天,季蓁蓁早早起床,仔细收拾打扮了一番,夫妻二人携手出门在平宁堂外告别,一个跟着寿星去外院接客,一个转身进了内室,陪张夫人接待女宾。
张夫人今日穿了件靛青色宝相花罗裙,头上佩了支金累丝镶玉凤纹挑心,既有一府指挥使夫人的端庄优雅,又不会过分沉闷。张夫人与谢鹰老夫少妻,平日里张夫人总担心自己不够端雅,梳妆打扮都刻意追求稳重老练,倒是生生使其本来不弱的姿色压下几分。
季蓁蓁是个极其讲究穿衣打扮的,嫁过来这个月,张夫人见她衣裳首饰样样出挑,还从不重复。和栖碧熟络之后,张夫人便让栖碧帮自己选一件见客的衣服。栖碧眼神毒辣,一眼便挑中了这套张夫人从未穿过的衣裳,张夫人本来心中还有几分担忧,但栖碧在旁帮着她把衣裳、头饰一扮上,张夫人便满意地直接敲定了。
栖碧观张夫人是个性情温和的,于是也好言相劝:夫人肤白,穿颜色鲜亮的衣裳好看,不用一味着那些姜黄、藏蓝,未免过于老气。
徐雨姝与季蓁蓁一左一右在张夫人身后半步候着,前来问安的女眷们与张夫人寒暄时,一双眼睛总一瞬不瞬地打量季蓁蓁。季蓁蓁倒也不见半分恼怒,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气定神闲地应对着各位夫人的搭话。
张夫人趁着间隙把季蓁蓁拉到一旁去,又惊异又佩服地开口:蓁蓁你记性可真好,这么多人你一个都没有记错!
季蓁蓁浅笑,掩了唇解释道:不过是昨儿夜里临时抱佛脚,背了好些时候呢
张夫人轻拍她手背,依然夸赞:年纪轻就是记性好呀!我自从生了阿驹,这记忆力便大不如前咯阿驹便是谢赢川的幼弟,谢行舟,张夫人给他取的小名叫阿驹。
季蓁蓁摇头,认真说道:夫人这般年轻,可莫要妄自菲薄!
徐雨姝冷着眼旁观了一会那婆媳二人把臂言欢,强压下心中泛起的酸意,手里端了盏茶,走过去恭恭敬敬递给张夫人:夫人口渴了罢?喝口茶润润嗓。
张夫人颇为满意地接过茶盏嘬饮一口,眼见徐雨姝没有旁的动作不由得有些讶异:雨姝,你怎地没给蓁蓁泡呀?
徐雨姝闻言身体骤然一僵,猛地抬起眸子看向张夫人,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张夫人触及对方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应当的话,有些呐呐地站在原地,一阵手足无措。
季蓁蓁忙笑着打圆场:徐小姐是客,又长我几岁,自然是蓁蓁应当给她泡茶了。说着,便对一旁的栖碧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没一会便端着两盏花茶过来了。
张夫人忙亲自接过茶盏,奉到徐雨姝面前,言语中隐隐有些讨好:雨姝,你喝一边说着,一边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季蓁蓁。
季蓁蓁对她露了个安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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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满席、觥筹交错。
外院的男宾明显喝得极为兴致高涨,隔着好几重院落都能听到男子们劝酒、叫好之声。
女宾席上也放置了酒水,各家女眷陆续来进酒,张夫人本就浅的酒量,没一会便被灌得满面红光。
同席的夫人们吃了酒,言语逐渐放肆起来。或是夸赞季蓁蓁貌美,堪配谢家玉郎;或是艳羡张夫人,谢鹰神勇,夫妻和睦;还有赞叹谢家三个孩子都教养得好,借着酒意打探张夫人对于幼子亲事的口风。
张夫人喝得有些晕晕乎乎的,本就不够用的心眼更加碎了一地,旁人问她什么,便跟倒豆子似的倾囊倒出。
有人问起徐雨姝婚事。
张夫人口齿略微含糊地应道:自然是要给雨姝寻个端正上进的好夫婿。
那人便立刻笑盈盈地站起身,对着张夫人一拱手,煞有介事地介绍起自己的娘家侄子来。
谢家风头正盛,多的是人想攀高枝。席间众女眷见有人开了话闸,立刻滔滔不绝地也开始兜售自己的人选。
徐雨姝见这些妇人愈说愈加天花乱坠,忍了又忍,终是忍无可忍,假意装作羞赧难耐,攥着衣袖离了席。
张夫人乐呵呵地解释:雨姝面皮薄,各位姐姐们日后莫要再这般明目调侃她
有的妇人心下轻蔑,面上却不显,笑着顺着张夫人的话应承了下去。
季蓁蓁注重养生,未粘一滴酒水。用罢饭食,尽管早有离席之意,但见张夫人越发兴致高涨,心中担忧她喝醉了久说些不当说的话语,便托着腮在一旁陪侍着。
亦有许多年轻的媳妇子上前与她搭话,季蓁蓁大都不失礼貌地回了几句。少女美貌惊人,气质高雅,眉眼暗带疏离之色,周围女眷们倒是不敢与之造次。
忽而,有一陌生少女凑过来,小声询问为何徐雨姝不在席上。
少女衣着锦绣,面容清秀,隐隐带了些忧虑之色。
季蓁蓁不由得疑惑:你是哪家的小姐,找徐小姐可是有要紧的事?
那少女眉眼一垂,随口道了句无事,便行色匆匆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