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想了!
说完这句,她就迅速地从暖炉前走到中间,对着苏贵妃福身施礼:贵妃娘娘,这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家老爷为人择善固执,他若不愿做的事,即便是臣妇修书劝说,他亦不会去配合。
陆夫人目光清明,晏然自若:再者,若真如娘娘所言,宣王殿下继承大统乃是间不容缓、名正言顺之事,那麽,又何须去向天下人证明?又何须我家老爷去替宣王文致太平?
苏贵妃的脸色沉了下去:陆夫人这是不愿了?
陆夫人郑重一拜,旋即温声道:君子可贵可贱,可刑可杀,却不可使为乱,是以,臣妇恕难从命。
在场有几位夫人暗暗向陆夫人投去钦佩一瞥。
这陆家人当真都是敢说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在暗示宣王的皇位来路不正,陆大人不愿违心去做乱国害民之事?
苏贵妃美眸一眯,气得鼻翼微微翕动:好,好一个不可使为乱
她盯着陆夫人看了片刻后,柔和笑起:陛下驾崩,国之将乱,眼下这般紧急,陆夫人居然还如此不识大体、不顾大局,那也不能怪本宫心狠了。
苏贵妃吩咐道:来人,断翰林夫人一截小指,送去陆府。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就不信将爱妻的手指一根根送到陆府后,陆大人还能坚持不愿?
话落,立即有两名带刀护卫踏入暖阁,一众夫人小姐们惊恐地向后缩,言清漓蹭地站起来,刚朝苏贵妃喊出不可,那边陆夫人就已经飞快地撞向了暖阁中的梁柱。
额头狠狠地击撞在暗红色的梁柱上,犹如寒瓜坠地,发出砰地一声闷响,溅出星星点点的红色瓜瓤。
陆夫人动作太快,毫不迟疑,众人皆未能反应过来,待看到她身形在梁柱前微微摇晃,旋即软软地向下滑,柱子上也跟着拉长出一道血痕时,官眷中才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言清漓仿佛是自己一头撞在了柱子上,眼前阵阵发晕。
琅姨琅姨!!
她推开身边吓得缩靠过来的不知哪家的官眷,跌跌撞撞地向陆夫人奔去。
陆夫人这一下撞得太狠,是奔着撞死去的,没想到看着知书温良的陆夫人,实际却是个烈性的女子,人若死了如何还能用来逼迫陆正覃那个老顽固?
苏贵妃显然也有些慌了,立刻命人去传太医。
言清漓一边紧咬着发颤的齿关,在身上摸索丹药,一边将面朝下,趴在地上的陆夫人慢慢扶起。
可当她转过陆夫人的身子,看到她不仅满头满脸是血,血还从她口鼻中也流出来时,她立刻犹如被人攥住了喉咙般感到窒息。
头部受到重创后,若是连口鼻也向外溢血,便说明头骨碎裂了,累及到眶顶与蝶骨等,以至内损严重,脑中脉落破裂出血,这样的情形,其实已经很难再救回来了。
入宫不可携带利器,她身上没有银针,无法施针止血,来时也没想过在宫中还能受伤,香囊里藏的尽是些自保之类的迷药毒药,好不容易摸出一枚吊命的参片,便立刻推入陆夫人口中。
陆夫人紧闭着眼,毫无反应,气息微弱。
言清漓坐在地上抱着她,想起了上一世娘亲死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幕,她身体发颤,害怕到不能自已,眼泪止不住地流:琅姨琅姨你醒醒
这一刻,她恨自己一身医术,却学无所用。
户部尚书张浩起是为宁天麟做事的,他的夫人看到此番情景,壮着胆子颤声质问苏贵妃:贵妃娘娘,恕妾身直言,你不是说会保护这一屋子的官眷?那为何还要断陆夫人的手指?若非如此逼迫,她怎会去撞梁自尽?
陆夫人不畏强权,毅然赴死,实是令人动人,此话一出,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纷纷附和,其他人一听,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为了自身的安危着想,也纷纷开口质问。
谁又知道下一个被断手断脚,会不会变成自己?
暖阁中霎时就乱成一团,言清漓对那些喧嚣充耳不闻,边哭边用帕子给陆夫人清创止血,帕子被血浸染shi透,她又撕了衣裙,明知这么做已是徒劳无益,却依然不愿放弃。
眼泪掉在了陆夫人的眼皮上,陆夫人缓缓睁开眼。
琅姨琅姨?
言清漓见陆夫人艰难启唇,似是要与她说什么,忙低下头去,听到陆夫人用气声说:好孩子,吓到你了,莫哭
言清漓急忙摇头,眼泪却越掉越凶了。
看到她这般悲伤,陆夫人既心疼又欣慰:琅姨不后悔,老爷会懂我,琅姨唯放心不下我的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