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全家福,相片里的人都满面笑容,看上去其乐融融,顾随却敏锐地发觉一丝不对劲。
沈周的爸妈明显和女儿更亲,三人贴得很近,姿态放松,相互依偎,沈周站在父亲左手边,腰杆笔挺,手指拘谨地贴在裤缝处,神色淡淡,虽然在笑,望着却有点孤零零。
顾随想起初四晚的对话,沈家父母年初二就不在家,飞去大洋彼岸女儿女婿身边,阖家团圆的节日竟把儿子一人留下,让他孤身在家。
是亲子关系不和吗?看不出来啊,沈周给人的感觉并不孤僻。
不过照片上的他与父母、姐姐的关系似乎没有想象中亲密。
“想看电视吗?”沈周打开电视机开关,拿起遥控器在顾随身旁坐下。
寒假又逢春节,电视台没有什么新鲜节目,翻来覆去都是老三篇,春晚回放、新春联欢和老版《西游记》。
顾随看了会儿三打白骨Jing,老调重弹地在心里为悟空鸣不平,骂唐僧的迂腐昏庸、一叶障目、是非不分、油盐不进和狠心绝情。
广告间隙,他去拿桌上那杯水,动作大了点,一些热水洒出,正泼在他被热油烫红的手背上,皮肤立时一疼。
顾随「嘶」了声,想往厨房去,用龙头里的凉水冰一冰,不想还没动,手腕已被拉住。
沈周撩开他略长的衣袖,露出整个手背,入目是触目惊心的一片红,中间一块亮晶晶,已鼓起几个小水泡。
“怎么搞的?”
顾随缩缩手,想抽出来,却被攥得更紧。
“怎么弄的?”沈周又问道。
“做饭时给油溅着了,没事,凉水冲一冲就好。”
“你等着……”沈周倏地起身,往卧室走,“家里应该有烫伤药,我去拿。”
趁他拿药的空档,顾随快速冲进厨房,将手伸到龙头下,冬日的自来水又冷又冰,效果立竿见影,被烫处一接触凉水,疼痛马上去了一半。
主卧里,沈周抱着不确定态度,好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堆药盒里扒拉出一管已开封的烫伤膏。
他仔细检查了生产日期,尚在两年期限以内,没过期,还能用。
于是迅速拿起药膏跑去客厅,顾随正坐回原位,捧着伤处用嘴轻轻吹气。
沈周捞过他的手,置于自己膝上,拧开膏体盖子,挤出一点敷于患处,用指腹推开、轻轻抹匀。
手指与肌肤相触瞬间,可能是疼痛,顾随不由地倒抽一口气,镜片后的睫毛颤了颤,手指下意识地一蜷。
感觉到手下肌rou的微微抖动,沈周自觉放轻动作,小心弄着。
“疼吗?”
“不疼……”顾随答得很快,眉头却蹙起。
显然还是痛的,见此,沈周再次放轻动作,认真又小心的模样像对待一件刚出土的艺术品。
涂完,他学着顾随的样子,对着患处吹了吹,一阵微凉的气流拂过,像一片羽毛落在湖面,顾随心头一跳,泛起丝丝涟漪,他悄悄蜷起手指,感觉有点痒。
“谢谢……”
“没事……”
“呐!”顾随在身后摸了摸,拿出一个小盒子塞进沈周手里,笑言道:“为了表达感谢,我请你吃糖。”
糖?
沈周低头一看,手心托着的是个喜糖盒子,心形铁盒,大红底色,端庄大方,粉色缎带系成大蝴蝶结,下方悬着一张小卡片,上面一个大大「囍」字。
“昨天我小姨结婚,说好了给你带喜糖。”
“玩笑话你也记得?”
“那当然。”顾随煞有介事地点头,“明明说好的。”
打开盒盖,数了数,竟然是单数,沈周有些讶异。
按照中国传统,喜糖必须得是双数,寓意小夫妻成双成对,百年好合,单数在长辈眼里是不吉利的。
“怎么只有七颗?”他疑惑地问。
“啊……”顾随看了眼,真的只有七颗。他一拍大腿,道:“怪我……”
“哎呀,我出门时可能拿错了。”
“今早我从桌上随手拿了一盒就走了……”他匆匆解释:“这盒可能开过了,我吃了一颗。”
“一盒里面应该有八颗的。”
“不好意思,沈周。”
沈周笑了笑,并不在意,随手拈起一粒剥开,放入嘴里,“好甜!”
是nai糖,有点像小时候吃的大白兔,外有米纸,入口丝滑,nai味浓郁。
这味道沈周很怀念,令他想起过世的nainai。幼时为了哄他,老人家总会买上一把大白兔搁在客厅罐子里,哭时吃上一颗哄一哄不掉泪,笑时也吃上一颗尝一尝生活的甜蜜,考试得了高分再吃上一颗奖励他的优秀与努力,没考好也能吃上一颗告诉他苦尽甘来的道理。
十岁随父母搬来N市后,沈周很少吃糖。不是糖果不好吃,沈父沈母买的糖果都价格高昂,包装Jing美,品牌出名。
但是沈周不喜欢,因为他尝不出童年味道,也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