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让开沈周的碰触,往外挪了挪,一边摇头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咳咳,我没事,咳咳。”
沈周狐疑地看着他一连串动作,暗自揣测这人别不是又走了神被自己抓个正着。
被他探究的目光注视,顾随脑子里一团浆糊,所有脑细胞都罢了工,黏黏糊糊粘在一起像一把蓬乱的杂草。
对方坦荡的眼神、探究的神情让他产生一种被当众扒光的强烈羞耻感。
他一手握拳,掩饰性捂捂嘴,生硬地转移话题,“咳,几点了?”
“怎么?”沈周看了看表,“十二点。”
只过了半个小时。顾随懊恼地垂着头,第一次埋怨起时间的缓慢流逝。
他用力清了清嗓子,努力表现得正常,问:“我们今天就讲到这吧?”
那个「荒唐」的想法诞生后,顾随再没法神色如常的坐在这里,听课,做题。
现在的他一门心思盘算着逃离,迫不及待的想要结束补习,远离这是非之地。
“才讲了半小时,干嘛要结束?”沈周不觉好奇,“怎么?是太难了吗?”
“听不懂?还是我讲太快了?”
“今天的内容很重要……”他苦口婆心道:“我看了你上周的月考试卷,立体几何错了不少,看来是你的薄弱项,要好好补补。”
顾随一直摇头,“不是,能听懂,不快。”
是在回答他刚才的几个问题。
“那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有点怪怪的。”沈周嘀咕了一句,“难道是困了?”
“没,不是。”顾随心虚地否认,目光躲闪着看向桌角。那里正放着一张披萨店的宣传单。
他急中生智,计上心头:“是有点饿了!”
肚子很是挣气的叫了一声,像在附和。
“嗯,我饿了,我想去吃饭。”顾随理直气壮起来。
沈周不觉失笑。怎么了这是?往常也不见他闹着要吃饭,今天又是唱的哪一出。
他随手指了指桌上的盒子,“喏,吃一块?”
盒子里装着顾随母亲烤的新鲜松糕,沈周刚尝了一块,味道不错,不甜不腻。
松糕是糯米制成的,加了红枣、核桃,表面还撒了一层厚厚的核桃碎。
“里面有核桃。”沈周将盒子往顾随面前移了移,戏谑道:“你多吃点,补脑子。”
顾随却嫌弃的望着那盒点心,将它往外推了推,一口回绝:“我不吃,我不喜欢核桃。”
沈周噗嗤笑了,笔头戳了戳面前的试卷,意味深长地说:“这么基础的题都出错,你就该多吃点核桃,长长记性!”
“我看,至少一天三顿。”
三番两次被打趣,还找不到反驳的余地,顾随有些气闷。
他无可奈何地捏起一块最小的松糕,送到嘴边,蹙着眉咬了很小一口,半天才咽下肚。
仿佛应验了他的话,顾随的胃适时发出不大不小一声,像是真被核桃恶心到了。
“怎么,肚子抗议了?”沈周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打量他。
顾随没有做声,他现在只希望沈周赶紧结束这无聊的对话,放他离开。
沈周想的却是,两个月来他们一直忙于补课,中午都是随便凑合。
的确挺长时间没好好吃顿饭。既然顾随饿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吃顿好的。
他大笑起来,将草稿纸归拢到一旁,用笔盒压住,然后自行站起身,邀请顾随:“走,吃饭去。”
是一起的意思。
顾随的身子些微僵直,心里剧烈斗争,去还是不去?真是个难题。
他预感同桌吃饭可能会不大自在,但内心的冲动却越来越明目张胆,有个声音正明明白白对他说——“答应他,快答应他!你不是一直想和他吃饭吗!”
只是愣神的功夫,沈周已走出几步远,正站在一根立柱旁等着顾随,“来不来?你不饿了?”并作势往回走,顾随见状只得站起身,跟了上去。
他们并未走远,出门右拐后直接去了一家面馆。正值饭点,店里生意红火,客人很多。
因为没有单独的桌子,两人只能与别人拼桌。沈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靠墙的位置,同顾随并排坐下。他在外,顾随在里。
“吃什么?”他随手把菜单递给顾随。
顾随心不在焉地看着,菜名流水似的从眼前淌过,牛rou面,小排面,香肠面,肥肠面,rou丝面……
沈周主意已定,在一旁等他。不想五分钟过去了,这人还是没动静。
“吃个饭也要想这么久?”沈周嘴欠道:“又不是让你做数学题?发什么呆?”
“啊……”顾随慌慌张张把菜单翻了个面,潜心研究起来。
他好笑地伸出手,将菜单又翻回来,“看这面,祖宗。那面都是小菜、配菜和饮料。你到现在主食还没点!”
顾随有些赧然。沈周离他太近,近得能闻见洗发水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