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的产业多, 丁氏从前的嫁妆、杜氏后来给她的,都是一些好地方。
譬如那几个田庄,几乎都是沃土, 也没有那种一半都不能种植的劣田。
但许是因为大夫人管着她的嫁妆好多年——沈芳宁从前跟着沈三爷在江南,京城里的事物自然是由大夫人说了算。手里的铺子中的亏损不少, 她算了算,这些年来大夫人中饱私囊少说也有三四千两银子。
光是许福那儿, 她足足贪了千多两银子也是有的。
如今棘手的自然是香料铺,和那个空出来的店铺。
香料铺里面的人更为鱼龙混杂一些, 许福当掌柜的时候,任人唯亲, 自然混乱得多。里面的人,人心不齐, 偷jian耍滑的事情也常有。
秋妈妈如今全权接管,她带着拾穗常日待在香料铺里,晚上才有时间朝她汇报。
而空出来的店铺, 沈芳宁也不打算继续收租子。
但做什么呢?
沈芳宁还在思考。
绣花这一条路显然行不通的,首先是利薄, 其次也是倘若没有什么别致的花样,凭什么别人来买你的绣活?
但这样,绣娘花费的Jing力, 和得到的利益就显然Jing力更压了一头。
停云在这时,走了进来,她福了福身说道:“夫人, 二爷在梢间等着呢。”
沈芳宁随即合上账簿,她理了理坐皱的裙边。突然她一个想法闪过,看着停云脸上浮现着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停云……”
她叫了叫停云的名字,停云愣愣地嗯了一声。但沈芳宁又掂量了一番,她说:“用过膳后,到时候来书房一趟。”
她的书房是在西次间隔开了的,上面摆了一张八仙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不过由于她这两日忙着陪房的事情,倒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去过。
停云听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来到梢间,沈芳宁拂过垂下来的帘子。傅正则穿着牙白的襕衫,他低着头,靠在太师椅上看着书。
沈芳宁走近了,从上面往下看,原来是本游记。
他还爱看这个?
沈芳宁心里疑惑道。
傅正则听见轻盈的脚步声,便知道沈芳宁过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向沈芳宁。
“你今日见了你的陪房,都还好吗?”
他牵着沈芳宁的手,一把揽过她,坐在他的腿上。傅正则的语气很正经,带着一丝温柔。
沈芳宁被他拉到腿上,为了自己不被掉下来,她只能五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傅正则的手穿过她的腋窝,环住了她的腰肢。
她的手指摩挲在衣襟上,掐金云纹的花纹被她揉来揉去,“除了有两个铺子的事情不大好以外,其他的都还算安分。”
傅正则问道:“怎么回事?”
沈芳宁将这两件事情娓娓道来,她对于宝香斋的事情更显得颇为棘手些。临了,她笑道:“我说这些你听听就好了。”
世家大多鄙夷商贾,尤其是她身为他的夫人——这么说来,傅正则倒也纵容她。
傅正则听后,他微微蹙眉,手上的力量又重了三分。他对沈芳宁说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傅家也沾了一些,也没有人避着我。”
沈芳宁心里微讶然,她原以为傅家这种书香传世的人家,更是不会将黄白之物摆在明面上来讲的。
至少沈家就是这样。
明明贪得很,恨不得榨干她嫁妆所有的价值,但也要在明面上表露出清高不屑之态。
否则,沈老夫人和各府夫人打通关系时,送得那些礼单是靠沈大爷沈二爷的俸禄可不行。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旁人的话再多也不算多了。”
沈芳宁垂下眸光,轻轻地嗯了一声。
想到大婚时夫人之间的宴语,冷嘲热讽不少。这两日,她也频频听见一些嘴碎的婆子说一些难听的话——
什么苦命鸳鸯,什么命犯太岁……连传他们不日就要离开京城的也有。
傅家下人里尚且如此,更遑论京城众人。
沈芳宁是听惯了的,她失怙失恃,被威远侯府退婚,沈老夫人又得了算命大师的批语。
扫把星,命硬克亲的名头就没从她头上拿下来过。
多一个,也就无妨了。
沈芳宁柔软的唇瓣蓦地贴在了傅正则的下颌上,接着她挣扎了两下,就轻易地从傅正则的怀里脱了出来,站在傅正则面前。
“你说得对,旁人越是想看咱们笑话,咱们就要把日子过得更好。”她眯着眼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琥珀,进来吧。”
她朝着槅扇外迟迟不肯进来的琥珀喊话。
琥珀原先是低垂着眼睛,但她看见自家夫人鲜活了起来,像春日里活泼的莺鸟。接着她稍稍朝傅正则的脸上看去,骤然一惊——
傅正则的下颌那儿,沾着一点微粉的印记。
或许是沈芳宁的凤仙花汁的口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