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蹙眉:“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谢瑜的目光变的悠远:“后来…有一天下班时候,在车库里,一群小流氓把我围住了。警告我不要再参与这件事,不准再发和扶桑有关的报道。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本来没放在心上的报道,被他们这么一掺和,就有了穷究到底的心思。我找到了这篇社论的作者。”
孟夏稍稍提高了音量:“你见到了徐孝通?”
谢瑜褶皱的脸颊忽然舒展开来,眼中仿佛颤动着多年前的神采:“是啊。我没想到这篇社论的作者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徐孝通。他很博学,也很健谈。那个下午,他提到了他对扶桑制药厂的怀疑,提到了他对当地政府的失望,还提到了他计划收集更多证据,向更上一级部门反馈。他说他之所以热爱人类学,是因为这个学科所有研究的出发点,是为了理解人类,而不是改变人类…”
孟夏久久不语。谢瑜神色淡淡继续道:“我跟他说,他的笔不足以作为证据。要想收集证据,也为了方便他的研究工作,我送了他一支当时最新款的录音笔…”
孟夏猛地抬起头看着谢瑜:“那录音笔现在在哪儿?”
谢瑜目色平静看着窗外:“那几天我一直心神不宁,后来听说他出了意外,我去了一趟他在扶桑山里的家。他们进去前,孝通应该是正在整理当天的工作。他们进门的时候,他按下了录音键,把录音笔扔到了床下…”
孟夏蹙眉:“有录到什么吗?”
谢瑜的眼神重又变得茫然:“这个世界有很多的恶,它们蛰伏在黑暗里,不让你看见。你最好永远不要看见,因为当你看见它的时候,就是被它吞噬的时候。”
孟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你说,他们在他的房间里,把他…”
谢瑜转过身,眸若古井无波,对孟夏轻轻点了点头。
葛星拿起报纸快速读了一遍,蹙眉看着谢瑜:“你有录音笔,为什么不报警呢?”
谢瑜转身看着他:“报了,当地警方说会马上追查这件事。当天晚上还没回到市里,我就遇到了一群流氓…”谢瑜拍了拍自己的右腿,“这条腿再也没有好起来。本来我想回到市里就揭发这件事,可是刚回来,主编就跟我说有匿名信检举揭发我行为不端,如果留在报社对报社形象不好。我被解雇了…我还收到了另一封匿名信,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女儿在幼儿园的一张照片…”
谢瑜的声音开始颤抖,双手紧握成拳:“警官,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孟夏垂下眼眸,看着眼前泛黄的旧报纸:“你是怎么找到徐琼的?”
谢瑜转头看着孟夏:“我一直都知道孝通有个女儿,也见过她的照片。一开始和她取得联系只是单纯关心她的生活,后来看到她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回事,我想,孝通在天之灵,不会愿意见到自己的女儿这样,就把她爸的事情告诉了她…”
*
傍晚时分,孟夏和葛星走出谢瑜的木屋。春末夏初,空气里都是惬意的味道。
葛星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急匆匆赶上孟夏:“老大老大,乌巴又出现了欸…”
孟夏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葛星:“说什么了?”
“她没露脸,就发了一张声明,说之前把手机掉到桥下,摔坏了,所以没来得及跟大家报平安。这声明的最后一句话好奇怪…”
天色将暗未暗,远处的灯火隐隐绰绰,勾勒出华美壮阔的天际线。几颗星已经挂上深蓝色的天空,环绕在圆月周围,好奇眨巴着眼。葛星欢快的声音还在继续:“她说,’我想我会记得梦桥彼岸,星空之下,篝火之畔的朱斯提提亚,和他眼里的青色。’老大,这什么意思啊?”
孟夏一个踉跄,往前跨了一大步。
葛星吓了一跳,收起手机快步跟了上去:“老大你没事吧,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远处的夜色动人,孟夏望向前方繁华的高楼大厦,轻轻开口:“我在想,神是奇怪的,他不但借助我们的恶来惩罚我们,也利用我们内心的美好、善良、慈悲、关爱,来毁灭我们。可是渺小如蝼蚁的我们,还是要去做我们觉得正确的事。为了…为了朱斯提提亚眼里的青色。”孟夏转过身,冲着一脸茫然的葛星笑了笑。
“嗞——嗞——”手机忽然震动,孟夏接起了叶欣的来电。
“喂,叶欣,什么事?”
还在办公室里的叶欣压低的嗓门:“老大,你们那结束了吗?老万在找人。”
孟夏和葛星对视一眼:“找什么人?”
叶欣道:“你记得之前艺术馆搬迁时丢了两幅画,俞队去追回来了呢。现在新艺术馆重新开幕,给咱发来了请帖。这不俞队还在外面办案,老万在找其他人去呢。”
孟夏挑了挑眉:“我可以去,你让万局把邀请信发给我吧。”
叶欣提高了音量:“老大,你抽风啦。这种不是你最讨厌的社交场合嘛?”
孟夏的目光落向远处:“就想去看看这个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
华灯初上,